第十三章,袭击,血战

  这是莱茵镇平凡的一天,晴日高悬于天空,白云点缀着蓝天。

  在这片由托尔托加山脉三面环绕起来的土地上,洁白的羊群在青绿的平原上由牧人们看管着,农奴们在加紧收割得到丰收的麦田,河流旁的磨坊里,依靠着水车,脱壳的小麦被磨制成粉。

  叶子渐渐变枯黄的森林里,猎人们在为冬季的到来而做着准备,他们狩猎从兔子到野猪的任何动物。

  矿洞之中,光着膀子的矿工们挥舞着鹤嘴锄,伴随着敲击声,一筐又一筐铜矿石被送出矿洞。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愿神保佑你。”带着白色头巾,身穿淡黄色布裙的妇女主动问好道。

  “你也是。”

  身着褐灰色布裙,双手拎着竹筐的女性微笑着回应道。

  “今天真是个大热天啊,不是吗?”

  “是啊,秋天总有些时候比夏天还要热。”

  交谈两句之后,穿褐灰色布裙的女性继续向前走,走过镇里的集市,走过人声嘈杂的酒馆,最终沿着道路走到了城堡围墙前的铁匠铺里。

  以前铁匠铺就开在这里,后来老领主战死了,丈夫就把铁匠铺搬到了镇子的另一头,现在新领主来了,就又搬回了原来的位置。

  现在是九月二十七日,而她一想到二十日的上午,新的伯爵决斗得胜归来,并给予那四个恶棍审判的场景,甚至哼起了小曲。

  铁匠铺里,一位带着牛皮围裙的铁匠正在用锻锤不断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赤膊的他全神贯注,仿佛在创造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造物。

  “喂,达奇,工作怎么样?”

  女性将竹筐放到地面上的同时询问道。

  铁匠暂且停下了挥舞锻锤的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答道:“不错,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把它完成了。”

  “对了,亨利去哪里了?我有事情要让他做呢?”

  铁匠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询问自己的妻子道。

  “我出来的时候他可还睡着呢。”女性叉起腰来回答道。

  “都现在了?!少爷脾气的懒鬼...”铁匠放下锤子,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质问和不满。

  “好吧,他昨天似乎如同领主一般大吃大喝了一晚上。”女性说着话的同时,铁匠向她走了过来,并且将她搂在了怀里。

  “去吧,叫我们的少爷起床,我有活要交给他呢。”说完话,铁匠拍了女性的臀部一下,而她嗔怪地看了一眼铁匠,就走进了房子里。

  过了片刻,一个还迷迷瞪瞪的年轻人捂着后脑勺走了出来,他一身的酒气,衣服上还有油渍的痕迹,的确是狂欢了一夜。

  “你找我有什么事,父亲?”

  “亨利,镇上的那个赌鬼,就是那个最无可救药的,他上周要我帮他打一把锤子,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付钱。”

  铁匠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同时给自己的儿子说:“去找他拿回钱款,或者拿回锤子,当然,如果你能做到,揍他一顿也是可以的。”

  “如你所愿,父亲。”

  亨利耸耸肩,随后就离开了铁匠铺。

  “等等...我可不能自己去找那个家伙...”

  在去找那个赌鬼的路上,亨利忽然意识到,凭借自己的力量要揍一顿那个家伙可能是不够的。

  他需要帮手。

  “嘿,亨利!”

  刚走到酒馆门口,亨利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自己的三个朋友。

  “正好你们在,我有事要找你们帮...”

  “按我说啊,这个领主大人,有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亨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邻桌的一个酒客那音量过大的话语给打断了,而因为酒客的话,整个酒馆的人都被他吸引了视线。

  听那个口音就不是米登海姆人,倒像是从边境亲王领或者沃尔图行省来的家伙。

  而酒客显然喝嗨了,完全没注意到酒馆里氛围的变化,还是毫无影响地自说自话。

  “那四个混蛋是要的多,但你们就能保证这个新领主要得比他们少?再说了,政务官他们不能随意判决平民,领主可没这个担忧,如果他想的话,就是把税翻三番,修改领地法律,甚至抢你们的老婆和女儿!你们又能说上半个不字不成?”

  “滚出莱茵镇,你这从南方来的乡巴佬!”

  亨利一拳给这个酒客的脸来了一下,对方虽然醉的连那些话都说了出来,但拳脚没受多大影响,和他的两个同伴就朝亨利扑了过去。

  而亨利也不是没有帮手,他的三个朋友加入了战斗,顷刻间,怒吼,咆哮,被掀起来的桌子跟洒了的麦酒,这派乱象直到巡逻的民兵过来制止才停歇。

  听完酒馆老板和其他酒客的证词后,民兵当即以侮辱领主的罪名把那个商人和他的同伴都丢进了地牢关押,顺便没收了对方的货物,还要了罚款以赔偿酒馆的损失。

  赢得胜利的亨利和他的朋友们享受着众人的称赞,又因为老板给予的免单而又喝了一顿,等他们揍完那个赌鬼并拿回亨利父亲的锤子之后,已经过到了下午了。

  “酒气这么浓...你又去喝酒了?”铁匠接过锤子丢在一旁,然后皱眉询问亨利。

  “嗝...有个南方佬侮辱领主大人,我们就狠揍了他一顿,之后老板给我们免了单,所以就又喝了一顿。”

  亨利站都站不稳了,但提起这事来,脸上骄傲的笑容格外耀眼。

  原本还很不满的铁匠听到亨利的解释之后,神情有所缓和:“算了,这一次就不罚你了,但是...”

  “呜——!”

  铁匠教育儿子的话还没说完,示警的号角声从城镇的那一头传来,打断了他。

  “咚!咚!咚!”

  钟楼上的大钟也响了起来,顷刻间,镇里的居民就丢下了手头的任何事情,朝着城堡这边狂奔而来。

  “野兽人袭击!野兽人袭击!民兵集合,青壮待命!女人老人和孩子进城堡躲避!”

  一个民兵的咆哮传入了铁匠的耳朵里,他脸色大变,从铁匠铺取了两把挂在墙上的草叉,递给亨利一把。

  “走,跟我去集结青壮!”

  “亨利!回来!亨利!”

  听到父亲的吼叫,亨利来不及思考太多,尽管背后传来母亲的呼唤,但他也没回头,只是跟着父亲走,去把青壮们都集结起来。

  得益于父亲往日的训练,亨利是有一定的军事素养的。

  然而,当他看到朝着镇子围墙袭来的兽群之后,表现的跟其他不得不站在这里的青壮没什么两样。

  腿很哆嗦,心跳很快,后背冒虚汗,握不住家伙事。

  “别怕!这些畜生也是活物,一刀砍下去,照样喷血没命!”

  铁匠达奇,亨利的父亲看到了后生们的恐惧,连忙提醒道,他深知心怀恐惧之人没法在与兽群的对战之中获得胜利。

  那些残忍无情的野兽只渴望鲜血与破坏,俘虏不是被用来献祭就是成为口粮。

  “你们的背后,是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儿女!”

  身披战甲,手持巨斧的伯瓦尔尽力咆哮着,让他的声音被更多的青壮听见。

  “你们要看着这些野兽踩死你们的父母,撕碎你们的妻儿,再亵渎他们的尸体么?!”

  “不战则死!”

  “不战则死!”

  “不战则死!”

  铁匠作为老兵第一个附和着伯瓦尔,在他的带动下,青壮们握着刚刚配发的长矛和盾牌同已经接受了两天训练的民兵一起重复着这句话。

  守护家园的决心暂且压下了对兽群的恐惧,但伯瓦尔知道,当兽群展开攻击,将有许多人因为自己的意志崩溃而死去。

  莱茵镇没有护城河,唯一能令伯瓦尔感到有胜算的地方在于,莱茵镇的石制围墙高达三米,而且不是敷衍的作品。

  依靠围墙来居高临下进行防御的话,可以减少许多伤亡。

  而根据伯瓦尔的经验,狂暴的兽群除非付出了足够多的鲜血,否则是不会暂停攻击,寻找薄弱点的。

  “吼!!!”

  兽群的嘶吼声愈发接近,在它们的前方,是一些未能及时撤到镇里的镇民。

  群山一直为莱茵领提供着赖以生存的各种资源,谁都未曾想到从群山之间会有这些可怖的怪物跃出。

  “关上大门。”

  望着镇民一个个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后面的畸形兽群追上,继而被杀死的场景,伯瓦尔的面色没有任何改变,下达了一个冷酷的命令。

  “不,我们不能关闭城门!”

  铁匠对此则有着不同的意见。

  “我是民兵队的教官,听我的,关闭大门!”

  伯瓦尔回瞪了一眼这个他很欣赏的老兵,然后朝大门口不知所措的民兵咆哮道。

  “我说了,我们不能关闭城门!”

  伯瓦尔被惹火了,他转身瞪着达奇,脸上的疤痕都因为愤怒而充血变红:“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理由,那我就以军法来处置你!”

  “我们的兵力不足,城墙的范围太大,无法全部防御到!”铁匠不甘示弱,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继续说:“只有打开大门,这样野兽人才不会分散攻击,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限制在大门处鏖战!”

  ......

  远处,兽群的嘶吼越发接近,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在一片寂静里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民兵在前,青壮在后,五人一排,坚守城门!”

  伯瓦尔再次下达了命令,如果这次还有人提出异议,那么那柄巨斧就将染血。

  赶在兽群抵达之前,一百余位青壮穿着布衣,肩并着肩,随时准备将手中的长矛不顾一切地刺入那些怪物的身体里。

  而在他们的前方,已经受过训练的皮甲民兵们组成的阵型更加稳定,手臂的抖动幅度也没有预备队青壮们那么大。

  数十只劣角兽的轰鸣音绕在树木覆盖的山坡,原始凶猛的呐喊使树枝上的鸟儿都惊慌失措地飞到空中。

  当站在最前方的伯瓦尔看着这些野兽踩踏过麦田,向着他的方向冲锋而来时,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战斗前的空气。

  “以尤里克之名,白狼神的怒火将笼罩大地!”伯瓦尔咆哮道,那根植在灵魂深处的狂暴被他再度唤醒,然后,一股愤怒骤然降临,伯瓦尔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加强。

  兽群撞上了这道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防线,使得整个防线倒退了两步。

  那些臭气熏天,狰狞怪异的有蹄类挥舞着手里粗糙的武器,嘶吼着砍杀眼前一切会动的活物,而民兵们咬着牙按照伯瓦尔的吩咐,盾牌护住自己的头胸,长矛不断向前捅,不断捅,除非自己死了,否则绝不停下。

  第一批撞上防线的劣角兽没能给民兵们造成惨重的伤亡,它们可以无视一只长矛造成的伤害,但当数只长矛朝着没有防护的身体刺来,就算是生命力顽强的凶悍野兽,也要倒下。

  而它们始终未能向里突击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挥舞着巨斧,宛如白狼神暴怒化身般战斗的伯瓦尔。

  他每一次挥动巨斧,都能将数只劣角兽拦腰斩断,狂暴之后又陷入狂怒的伯瓦尔现在就是一台杀戮机器。

  但这不足以让兽群退缩,劣角兽们死了大部分,剩下的撤出去,更大的角兽冲进了城门。

  它们是四肢着地的野兽,使用那锋利的硕大犄角与尖牙利齿还有蹄子横冲直撞,伯瓦尔一个人没法阻止所有角兽,而民兵们对付这种怪物则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毕竟不是职业士兵,不懂得如何精妙配合,也不知道角兽的弱点在何处。

  “不要慌,肩并肩,捅出你的长矛,一直捅!”

  “用盾牌护住你的头,那些怪物的角在狭窄地形施展不开,用长矛攻击它们的头部!”

  达奇暂且承担起了指挥官的责任,尽管在军队服役时他从未做过小队长以上的职位,不过在这种时候,铁匠那丰富的战斗经验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不要怕,想活命就跟他们干!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你们自己!”

  听到铁匠的喊话,青壮们内心因为这血腥的战斗而逐渐升起的畏惧再一次被压下去,他们脚步虚浮,随时会被尸体和残肢绊倒,但依然前仆后继,瞪着充血的眼球,凭借手中的长矛和血肉之躯把兽群阻挡在自己的家园之外。

  在血月露娜的见证下,莱茵镇得以从残忍兽群的攻势之中幸存下来。

  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