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骄阳的光线从破开的屋顶照入屋内,秋风也从空隙间钻进来,发出呜呜的鸣咽。

  “我们不能撤军。”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紧张时,凯恩开口了。

  “但是,伯爵...”

  拉尔梅女子爵的长子刚打算开口劝说,就被凯恩又一次地挥手制止了。

  “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如果诸位有谁想离开,我绝不阻拦。”

  没人教过凯恩如何做好一个领主,他曾接受的教育并不包括这些。

  但在这个时刻,凯恩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好谋无断,他必须阐述出自己的意见,并且给出合理的理由,避免军队的分崩离析。

  “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难道我们畏惧于兽群的数量而退缩了,它们就会安分守己,不下山袭击么?”

  “在这里站着的人里有老兵,还不止一位,兽群的习性你们要比我更加清楚,在将眼前的一切尽数破坏掉之前,它们是绝不肯停手的。”

  “如果我们选择退让,那就是抱着木柴去救火,反倒助长了火势。”

  “我们必须用暴力和鲜血来让这些野兽付出代价!要坚定不移地与它们作战,直到它们因为畏惧而选择了迁移,当然,我更希望这场战争是因为最后一头野兽人的脑袋被砍下来而终结。”

  “现在,有谁要退出么?”

  “精彩绝伦的演讲,伯爵阁下。”

  片刻的寂静之后,蒂尔子爵赞叹道,他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卡森领的军队将继续留在这里。”

  “拉尔梅领的军队也一样。”

  “很好,那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作战计划。”

  凯恩不懂军略,因此计划是由伯瓦尔提出,蒂亚子爵和埃米尔完善的。

  简单来说,就是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由埃米尔带着精灵和猎兵做诱饵,引诱兽群冲入事先准备好的包围圈里,再团团围住,一举歼灭。

  对于这个计划,凯恩是有些反对的。

  因为他不相信这些士兵的素质可以让他们做到这种有技术含量的操作。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凯恩才逐渐地认识到老家的那种信息爆炸带来的好处。

  就这么说吧,领地的绝大部分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分不清左和右,一辈子都在方圆五十公里的区域里生活。

  要让他们做到在森林里藏匿起来不被发现,然后在兽群进入包围圈之后迅速合拢,再不断向内压缩兽群活动范围,期间还要顶住压力不让兽群撕开口子突围。

  这有点难。

  听完凯恩的解释之后,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开始重新制定计划。

  这个时候,埃米尔提出了建议。

  他知道山脉里有一处山谷,两头窄,中间宽,山谷里是草地,适合来做伏击。

  到时候只要斥候们把兽群引入山谷,事先埋伏在山谷两端出口附近的军队就只需要守住两个出口,缓缓向里推进就好。

  “那不如,我们直接在山谷的上方准备一些巨石,等到兽群进入山谷,斥候离开山谷之后,就把巨石推下去堵住两端的出口。”

  “堵住出口之后,再把事先准备好的易燃物,比如浇上火油的树木丢下去,用箭点火,这样如何?”

  听到埃米尔所描述的地形,凯恩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爱放火的诸葛同学的画像,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然后他就意识到在木精灵面前提伐木放火什么的,可能不是个好选择。

  毕竟传说里,精灵都是爱护森林和自然的,凯恩这话甚至有点挑衅的意味。

  “伯爵阁下的这个计划很不错,我赞成。”

  然而,凯恩却没想到,埃米尔反倒是第一个表示赞成的。

  这种可以减少伤亡看起来也很有可行性的计划随后也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成。

  “阁下是在疑惑,我为什么对于破坏森林的这个计划不仅不反对,还十分赞成吧?”

  散会之后,埃米尔喊住了凯恩,似笑非笑地问道。

  “是,根据我在帝都听吟游诗人讲过的传说,精灵们应该都很反对破坏森林和自然的行为才对。”

  凯恩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老家看小说得出的结论,便假托在了帝都的吟游诗人头上。

  埃米尔有一双和猎鹰一样锐利的浅灰色眼睛,和维娅一样颜色的褐红色长发垂落在秘银链甲的肩头,他一振左臂,那只猎鹰就展翅跃上万里无云的天空,向着山林飞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

  他抬头仰望着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太阳,话语里带出一种岁月的沧桑感,考虑到这位的年龄应该在两百岁以上,这种沧桑感还是很正常的。

  “我们努力恪守那些准则,努力让自己跟那些所谓的同族兄弟一模一样,但在他们眼里,我们从来都不是同胞。”

  “就因为那些该死的树精不肯在凛冬之中苏醒,他们就认为我们不被森林眷顾...让这些喜欢艹树的兄弟在爱索罗伦自娱自乐吧,寒冬之心氏族百年前就开始只为自己而战了。”

  阿这...

  凯恩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老家的一些知识丢掉了。

  “我族人的生命高于这些木头杆子和花草,这就是我的回答,凯恩伯爵。”

  “那在消灭这支兽群之后,寒冬之心氏族又将去向何方?”

  “这恐怕是只有命运女神才知道的事情,不过,如果有某一位统治者能够允许我的氏族在他的领土上定居的话...这百年的流浪生活,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这话已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只是凯恩还没想好,要不要接下这对方主动抛来的橄榄枝,收留精灵在自己的领土上定居。

  “如果与野兽人的战斗顺利结束的话,我打算举办一次庆典来庆祝这次胜利,阁下和阁下的族人若是能够参加的话,那就太好了。”

  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提出请求,那凯恩也就旁敲侧击了一番。

  “现在说这个恐怕为时过早,但若真的胜利了,举办一次庆典也不无不可。”

  埃米尔耸耸肩,随后走向了自己的族人们。

  既然敲定了作战计划,那么军队也就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随着伯瓦尔一声令下,两千名士兵就在精灵们的指引下,朝着那处名为‘加勒万’的山谷迈开步子前进了。

  铁爪老大之所以叫铁爪老大,是因为他的两只爪子都是让抓来的奴隶打造出来的铁爪子。

  这对爪子比自己之前的肉爪子好用得很,拿它割开喉咙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指甲的缝里会凝结上血液。

  所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睡醒之后都要给万魔岩献上一个奴隶的鲜血。

  从用脑壳做成的王座上起来的时候,铁爪老大看着从自己脚边走过的一只地精忽然格外烦躁。

  “恼人的小东西...”

  他这么嘟囔着,抬起羊蹄子把那只地精的后背踩塌贴近地面。

  “啊!!!啊......”

  虽然地精的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但铁爪老大还是因为这个很不爽,他又顺手抓起一个等着铁爪老大离开好去抗地精尸体去下锅的哥布林,把它丢进了沸腾的大锅里。

  这小家伙真不走运,被昨晚吃完又丢进去的一根脊椎骨给扎穿了喉咙。

  不管那边因为加餐而兴奋喊叫的哥布林和地精,铁爪老大止步,用自己肩头的第三只手挠了挠下巴,掐死了虱子之后他才继续朝深坑那边走去。

  以前是用笼子来关抓回来的人类玩意儿,但这次抓回来的这些尖耳朵玩意儿比人类玩意儿要瘦,之前的笼子关不住这些尖耳朵,只好让先前抓来的人类玩意儿挖出个深坑,然后把他们都丢下去。

  坑蛮深的,作为老大,铁爪老大是不会亲自下去的,所以他先抓了只劣角兽丢下去。

  “给老子扔只尖耳朵上来!”

  铁爪老大喊话的同时也在数坑里的奴隶数量。

  一,二,四,七...还有挺多,不错。

  那只被丢下去的劣角兽从被啃了半边身子的尸体上起来,晃了晃羊脑袋之后,按照老大的吩咐,挑了一只尖耳朵玩意儿丢上去。

  虽然这种尖耳朵玩意儿没什么肉,而且还总喜欢乱喊乱叫乱挠,不过万魔岩很喜欢,所以铁爪老大最近总喜欢用尖耳朵来献给万魔岩。

  伸出分叉的长舌舔了舔这只被摔昏过去的尖耳朵玩意儿,铁爪老大皱起眉头。

  昏过去的尖耳朵没法发出尖叫,万魔岩不喜欢。

  铁爪老大思来想去,最终想出一个好主意。

  尖耳朵怕疼,那就让她疼就好了!

  这样想着,老大再度抬起蹄子,然后狠狠地踩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听见这样高亢的尖叫声,老大满意地点点头,小心地把尖耳朵玩意儿扛在左肩上,然后用右爪扎起了自己踩掉的胳膊当早餐。

  在他的脑海里还记得那个被自己亲自撕碎的母亲是如何因为自己不吃早饭而教训自己的,啊...她的味道可真不错。

  “早上好啊,呜呜。”

  老大心情不错,所以主动跟萨满呜呜问了好,虽然他一直瞧不起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但小子们都很尊敬他,所以老大也会对他好。

  “早上好哈哈哈哈哈死吧死吧死吧!都去死呜呜呜妈妈我错了嘿嘿嘿啊哈哈!”

  老大权当呜呜也跟自己问了好,他绕过了倒地抽搐的呜呜,来到了万魔岩的面前。

  闻到那经年积累的血腥味,铁爪老大浑身为之一振,感觉充满了力量。

  “那啥,大黑石头啊,俺把这只尖耳朵给你。”

  很认真地说着话,铁爪老大用铁爪划开了这只尖耳朵的喉咙,让剩下的鲜血洒在万魔岩上。

  片刻之后,随着血液的凝固,整个比铁爪老大还高的大黑石头开始泛起红光,就是刚放出来的血那样红的红光。

  老大丢下了尸体,晃了晃他的狼头,又摸了摸脑袋后面长着的两根犄角,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不是还在万魔岩旁边吗,怎么现在来了一个地面黑黑的,硬硬的,天空血红红的地方呢?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吼声一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铁爪老大觉得很烦躁,他也跟着一起吼起来,原本就很高了的身高又高了一些。

  老大现在怒火冲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杀点什么玩意儿。

  ......

  “不够...”

  躺在飘着残肢断臂的血池里的铁爪老大望着蔚蓝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他内心的狂躁仅仅平复了片刻,随即又升腾起来,不知为何,看着天空,老大又恼怒起来。

  他想要那种血红的天空,那种好看。

  但是怎么让天空血红呢?老大不知道。

  是不是把血往天上扬就行?老大要试试。

  直到整个聚集地里都下过了一场血雨之后,铁爪老大看着没有变色的天空很失落。

  但他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扬起的血还不够。

  要扬起多多的血,直到把天空染成红红的。

  但是扬血需要奴隶...那就去抓吧!

  老大眼前一亮,一脚踹翻了沸腾滚滚的大锅,然后向四周的小子们怒吼道:“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小子们雀跃地响应着,它们知道将会有一场大大大大大混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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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唳——!”

  苍鹰振翅拍打天空,它俯瞰着下方森林里的兽群发出长啼,随后在云层之间穿梭,它要迎着狂风飞回自己的主人身边。

  ...

  埃米尔伸出指甲轻磨着光滑的浅灰色鸟羽,听着苍鹰的鸣叫,不时点点头。

  片刻后,他将苍鹰再度放飞,纵身跃下古树的枝干。

  “父亲,找到兽群的踪迹了么?”

  维娅上前急切地询问道,而她身边的猎兵指挥官也在等着埃米尔的回答。

  “西南方,三十公里外,他们刚刚杀掉了抓来的所有无辜者,我们又失去了一批同胞。”埃米尔沉声回答道。

  “该死!还是来晚了...”

  精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与悲伤交织的神情,他们原本希望可以通过吸引兽群的方式来救出那些被抓走的同胞的。

  “人类,你们的军队已经到达那个山谷了么?”埃米尔的脸色阴沉得就像冻上了一层冰霜般渗人。

  “昨晚派出的士兵回报说,军队距离山谷还有约三公里的路程,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山谷里开始做起了布置。”

  “很好”,埃米尔从背后取下来誓约复仇之弓,视线扫过氏族的战士和人类的援军说:“你们都知道这次出击的目的,我就不多说了,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