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见帝玉琼

  行不得!现在可不是慢慢思考的时候。天知道这个人肚子里面在打什么坏主意。

  「殿下自重!名义上既为兄妹,此时在下人面前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只可惜自己还来不及表态,迎面却撞上另一个讨厌之人──一身亮丽的桃花蛱蝶穿花袄,宝蓝霜花马面百褶裙,头颈珠翠点缀,眉心竖钿嫣红。

  这一位啊,正是胡皇后的小女,朝阳王国最受宠的十五公主「帝玉琼」。

  本来笑容满脸的她,见到我俩的瞬间改容──啊勒?似乎误会了什么似的?──随即小步跑上前,冲撞在我和三王子之间,硬生生分开我们二个。

  得救了。

  「见过十五公主。」自己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无奈对方选择视而不见。

  也罢,跟一个小女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这个小妹子略嫌邪道:明明是胡皇后的嫡生女,偏偏爱亲近郑昭仪所出的三王子。箇中因由,不便猜度。

  「三哥哥,你在这种鬼地方,打什么闷葫芦啊?」

  倒不如说,自己反而感谢她给予我趁机溜走的机会。

  「诶诶诶!六妹妹你别急着走哈!」三王子一个箭步,挡在自己身前。「十五妹妹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她就是你父王新认的祥和公主。」

  老天爷啊!难道你瞧不出来这位十五公主气得花容失色?

  「哦──原来是你。本宫还在想是那座宫中新来的丑丫头呢?」

  是是,然后呢?

  老老实实,这种小打小骂小讽刺完全勾不起我半点波澜,但被赤果果的妒意盯梢的话,是个人也会觉得不自在。

  「二位如无要事,本宫便先行告退。」

  因为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张罗呢!

  「卑贱之人,竟敢妄称『本宫』?」给我冷眼一扫,公主立马噤声。然而始终不愿消停的这位十五王女,忽然间又横展手臂,挡住自己的去路:「也罢。本宫倒是听说,父王给你安排了林先生讲读?」

  好吧,麻烦得避则避。

  「是的。」

  「那本宫可为林先生他感到不值。听说这位学士大人从来不教蒙童愚妇,现在既承父王旨意教导于你,想必亦异常辛苦吧?」公主故作天真一笑。「听说你在府中,是个大字不识、百事无成的呆子呢!」

  不但是她,身后的宫女群中亦传来笑声。看来不亮些手段,她还道我好欺负呢!

  谁知道,帝永容竟然抢先开口:「此言差矣!十五妹妹你刚才没见到,但林学士对她可是赞誉有加!不但大字写得好,书也念得不错,只怕六妹妹她认得的字比你我更多呢!可见传言这回事从来见不得准。」

  难得他说了一回人话。只是自己不知道该不该恼他火上加油。但仔细想一想,前世的他同样口没遮拦,因此最后才惨死于兄弟之手。

  故此释然。

  只是他到底在书房门外偷看了多久啊?!

  而且自己敢断言,十五公主此时铁定感到气炸。「原来祥和公主如此隐藏不露。那你可曾读过什么书?」因为投来的视线不独鄙夷,更掺杂几分杀意。

  「不曾读过几本,不过是《女诫》、《列女传》之流。」帝玉琼高傲失笑,脸露鄙色,帝永容倒是喃喃自语「可惜了,竟然不是五经」之类的混话。「闲时为了陶冶性情,也会读《神农百草》、《伏羲八卦》、《太平御览》等杂着。」

  目睹王女变脸颇为有趣,三王子倒换过来,喜形于色:「我就说,妹妹你果然有趣!十五妹妹,这样的妙人儿加入我们社里,大家一起嘲风弄月,岂不有趣?」

  「凭她也配?」这句唇语,不知三王子有没有听见。「我说三哥哥,口讲无凭,闭着眼睛吐书名,有谁不会!倒是要见真章才好。」

  「依你之见,两位是要比试?」

  「当然,就请三哥哥你做个见证。」帝玉琼招一招手,身后一个长相姣好的丫鬟把一面内府金玉琵琶递给她。「正好本宫方才在鸾彩阁学习琵琶。身为女子,学问还是次要,最重要是有一技之长。你既年龄为长,不如迁就本宫比试音艺?」

  「放屁!怎么不说六妹妹是客,你是主人家退让一步?」

  「择日不如撞日,而且三哥哥你平日不是稀罕听我的琵琶么?」十五公主分明是在娇痴卖乖。「而且你也知道,妹妹我除此之外别无所长啊?要比背书,本宫可不屑为之。万一读成一个书呆子,就没有人觉得我可爱啦!至于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类,本宫亦不会做。」

  「但这样也太不公平了,祥和公主她根本毫无准备......」令我意外的是,小螺她竟然会主动为自己仗义执言......?

  先不谈论因果,奴才的以下犯上,明显伤到帝玉琼的自尊。

  「大胆奴婢!主子说话,岂有你说嘴的余地?思棋,给我掌嘴!」

  「且慢。」我伸手拦阻这位思棋宫女的去路,然后反手赏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宫中规矩,打人不打脸,十五公主或者一时情急忘形,但作为奴才非但不规劝,还打算掌刮皇后娘娘宫中的奴婢?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你说她是母后的──」公主咬牙不语。

  虽然猴戏好看,我也颇感兴趣皇后对于自己探子被女儿羞辱的反应,说不定其中又是一层圈套。只是结果如何,最后都会落得个不讨喜的下场,而现阶段,我不想公然招来皇后的反感。

  目前自己掌握的胜算着实太少。

  我微微欠身:「请十五公主原谅本宫越俎代庖之罪。既然公主心情欠隹,那么让本宫给你表演戏法调笑如何?」

  「是什么戏法?让本王子瞧瞧!」鱼儿未上钓,倒惊动了旁边的杂草。

  「那你看好唷。」

  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纤指一握,右边的拳头在帝永容的耳边绽放。

  一只大如团扇的玉色蝴蝶在雪中飞舞。

  「神了!这寒冬腊月,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蝴蝶?」

  我低头一笑:「戏法揭穿了就不好玩。」随后我伸出圆拢的左掌,放在帝玉琼耳旁。

  「还有一只呢!」

  只是这次出现的,是一只身长五寸的蜈蚣。它跌落在公主的肩头,抬起身子昂首阔步。

  「公主!是、是虫!」

  「哇啊!」十五公主低头一看,差点儿没有被虫吓哭,但也足够手忙脚乱:「你们、赶快弄死它!」

  不厚道的三王子倒是在旁拍掌大笑:「绝了绝了,本王子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治得住十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