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次的相遇

  彻骨的寒意不断刺激着舞的神经,不愿再给予更多一分的安宁,宛如鲜血般的双瞳睁开了,他的意识从灰暗的抉境中归来。

  洛斯躺在一旁,不绝于耳的呼噜声甚是喧闹。舞遥望周遭,山野间传来的清脆鸣响让原本诡异的森林遍布生灵的气息。

  舞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此刻、风霜也将洛斯冻醒了。

  「嘶,好冷呐。」洛斯打了个寒颤,像是美梦被吵醒而一脸不满,他转头看到舞,「你醒了啊,伙伴。我还以为你......呃,我是说这坠神大森林真是名不虚传,也不知道昨夜那些个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舞沉默不语。

  这时候,洛斯的肚子发出抱怨,他摸了摸腰间的口袋,身上的储备粮不知何时已经见底,随后以期待的目光投向舞。

  「伙伴,你有带食物吗?」

  舞轻轻摇头。

  「那这下可真是完蛋了。」洛斯哀叹了一口气,声音忽然低落许多。「从这里到加提亚王国的北方边境还有近百公里,要是选择绕过大森林,还得多走几十公里,如此一来、我们两个怕是都得饿死在半路上。」

  「加提亚?」

  「是啊,大陆上最强盛最辽阔的王国,亦是魔法的国度。如果我们能够直接穿过大森林,那么只需要翻过几个山头,就能少走一半的路程。」洛斯取出地图依据标注从而确定方向。「伙伴,你也是要去加提亚王国吧,你觉得呢?」

  舞没有回应洛斯。洛斯转头,发现舞的目光正注视着前方的大森林,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在看什么啊?」洛斯刻意提高了嗓门,可舞却突然疾步冲进大森林。「伙伴!?」

  洛斯一时间愣住了。待到反应过来后,才慌忙捡起地图紧紧追着舞的脚步。

  白天的大森林既祥和又安宁,那些夜晚的怪异之物都像是一场梦。饿意在洛斯的脑海里不断翻滚,可他却没办法停下休息,以致于速度一旦慢下来,就有可能看不到舞的身影了。

  「喂,伙伴、你等一下。」

  舞并非没有听到,只是比起洛斯,他还感知到了另一个异响。

  很快,舞就已经来到山顶的位置,微微收缩的瞳孔也不再迷茫。洛斯好不容易才跟上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舞从山顶纵身一跃。

  「!」

  这着实把洛斯吓了一跳,他喘着粗气追到山顶,舞已经落到山坳处,他直直往前而去。而在视野的尽头,洛斯发现那里有一个瘫倒的人的身影。

  「那是......」

  洛斯正打算像舞一样从山顶跳下去,但当他往下一看、异常陡峭的山壁落差有数十米,若是就这样鲁莽行事那么顷刻之间他就会粉身碎骨。

  洛斯不得不另寻他路,从侧面山坡绕过去。

  与此同时,舞已经来到山坳中,那个异响的源头就在这里,地上躺着一位少女。舞走近了,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他的神色微变。

  眼下的少女昏迷不醒,她的伤势很重,全身上下尽是凹陷的血痕。舞试探少女的心脉,对方生命垂危,最后的一丝意识也将流失殆尽。

  「又是这样的因缘,一直都阴魂不散。」舞轻轻扶起少女,将自身的生命力传入少女的身体。

  当洛斯终于赶到舞的身边时,他的脸上充满疑惑。洛斯同样感受到少女理应枯竭的生命正在逐渐恢复,身上惨不忍睹的模糊血肉随着生命力的四溢而开始重生。

  时间缓缓逝去,少女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混浊的气息也匀净不少。

  「伙伴,她是谁?」洛斯询问。

  不过,这次舞是真的无暇顾及到洛斯,他的脸色开始发白。随着身体逐渐恢复,少女终于有了气力睁开眼睛。天蓝色的眼眸里映照着舞的模样,她的嘴唇轻轻触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一旁的洛斯根本听不清楚。

  「好可怕......」

  这样的字眼传入舞的耳际时,原本明亮的双眸却在这一刻失神,有那么一瞬间、舞似乎能从少女的眼中看到她脑海中的景象,是一团在烈焰中肆虐的无比庞大的黑色阴影。

  「我好害怕......」

  少女紧紧抱住舞,她的全身都在发颤。柔和的力量缓缓流入少女的体内,渐渐平息了少女心中的恐惧。

  「呜啊......」

  凄厉的惨叫声来得很突然,少女因此昏死过去。当洛斯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少女的肌肤上突然浮现出许许多多的漆黑花卉。

  舞从少女的体内切身感受到了这种异样,污秽的阴霾竟挥之不去。

  「怎么回事?」洛斯不免紧张,他望着少女随后又盯着舞,双眼顿时瞪得老大。因为舞的半边脸上居然也浮现出黑色花卉,与少女身上的纹路完全一致。不单如此、这些花卉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它们从舞的手上大肆蔓延到舞的脸上,并且还在不停的生长当中。

  「伙伴,这些诡异的玩意到底是?」洛斯准备上前帮忙,却被舞拦住。

  「洛斯,你别过来。」

  舞说话的同时,鲜血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来,因脸上的花卉而被染成黑色,而鲜血就像肥料,更加助长了这些诡异之物。

  洛斯仍然不明白眼下的情形,看着舞陷入危险但却无能为力。

  舞凝聚心神,双眼变得凌厉。随着舞将更多的生命力传入少女的身体中,聚集的力量在少女的身体内奔涌,缠绕在少女肌肤上的漆黑花卉终于消散了。

  待到少女的身体终于恢复正常,舞才放下她。为少女治疗消耗了舞大量的力量,而且,那些漆黑的花卉已经在他的身体上生长起来。

  「伙、伙伴?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洛斯还在为舞担心,却发现他身上的那些花卉居然枯萎了。

  「这森林里竟然还有这种可怕的东西吗?」

  「不、这是黑色蔷薇。」舞在平复气息后回应洛斯。

  「那又是什么?」

  「通过吞噬人的灵魂,让人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是一种邪恶的诅咒,」

  洛斯不懂咒术因而不明所以。这时候少女终于清醒过来,虽然身体的痛苦才刚刚消却,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坠神大森林。」洛斯向少女回应。

  「大森林?」少女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关键,但大脑的迷茫使得她想不起任何东西。

  「你是谁?」洛斯试问。

  面对两人的视线,少女短暂的沉默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良久、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蒂娜。」

  「你为什么会在这坠神大森林里?看你的伤势、你是被魔物袭击了吗?」洛斯一连串的发问让少女不知所措。

  「很抱歉,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

  正当洛斯和少女蒂娜交谈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道闪光吸引了舞的视线。他走近后发现只是一块类似于水晶的碎片。

  舞捡起碎片,一股异样从他的脑海闪过,而这才是刚刚他所感受到的异响。为了拯救少女,他没能及时确认这个事实,以致于水晶碎片已经黯淡,共鸣也消失了。

  舞眯细了双眼,他的思绪陷入久远的过去,那是他尘封许久的记忆。他无法忘记但也再不想回忆。尽管舞已经没办法从碎片感知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但却唤起了他永远无法释怀的心结。

  ——就是它吗?若是真的存在,那这枚碎片也就意味着......

  「伙伴,伙伴?」

  洛斯的声音打断了舞的思绪。

  「怎么了?洛斯。」

  「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

  「不认识。」

  这副平静的脸庞让洛斯一度感到讶异。

  「可你刚刚还拼死救她,我还以为你们认识。」洛斯无可奈何地挠着头发,褐色的眼瞳中充满困惑。

  舞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将碎片拿到蒂娜的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知道,我也想不起来了。」

  蒂娜的回答也断送了舞记忆深处的所有可能性,也许是头部和中枢神经受到重大打击也有可能是诅咒的影响,少女几乎忘记了除名字之外的一切。舞不再强求,反而转身瞭望着无限延伸的大森林,以及更遥远更无可触及的天之尽头。

  「谢谢你,救了我。」

  微风从舞和少女的身旁吹过,就连云朵也泛起涟漪。舞回头看着少女,两人的视线交错,但蒂娜很快又低过头,她无措地撇开舞的视线,紧接着便看到舞脖子的挂坠,随风飘摇的刹那,蒂娜看到了挂坠背面的真实,那上面刻着的模样让蒂娜大吃一惊。

  「如果命运一定要如此多舛,如果痛苦一定要如此折磨,如果悲伤一定要如此往复,那么、我也只能回应这份呼唤的心愿了。蒂娜、你听好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蒂娜的眼神总是挥不去迷茫和忧虑。

  「你想要寻回你的记忆和过去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值得你为我这么付出,但是......」少女陷入良久的沉思,蒂娜做出最终的决定。「我可以拜托你,对嘛?」

  「那或许是一条充满痛苦而又艰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