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羊羊

  直到我的舍友来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感想?”他问我。

  “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他笑道,“你不像别人那么兴奋,我就知道,你一定也已经意识到了,那些优厚的待遇,其实就是让我们别闹事而已。过去皇帝用科举让有才华的人贪恋于功名,今天这些人也不过是用学校让超能力者归顺。有这样的方法,的确是不需要军队了。”

  “可是,这也挺好吧,一个普通人不也就是学习,然后参加工作,步入社会么?超出这条轨迹的自由,我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有意思的。”

  “是啊。”他耸了耸肩,“许多人追求自由,不过是讨厌拘束。真正得到自由以后该干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既然这样,还不如自由地选择最普通地那条路,那样,也是一种开心的活法。但是,”

  他嘴角一歪,

  “有很多人不是这么想的啊。”

  他继续道:“没有安保措施,谁信呢。这也真是一条高明的手段,把安保放在明面上,说不定有人还会想碰一碰。真的把安保都撤了,别人反而怕了。这就是一场大型空城计,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城内。”

  “你把道理说得真通透。”我由衷地说,“我真怕这里的人都畏首畏尾的。”

  “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大多数超能力者都在这所学校里获得了实惠。可是,总有人会去想,给予别人的实惠到底能不能落在自己头上。怀疑,无止境的怀疑,是人类的大敌。”

  “参加完例会以后,你真健谈。”

  “当然,很多事情必须参加完例会才能明白。走,我带你去教室。”

  就这样,我跟着一起去了教学楼。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就是那个李素珍。现在我看清她了,她就好像漫画里的那种标志性的老师形象,头发扎着高马尾,戴一副金丝夹鼻眼镜。她的声音十分高亢,充满了穿透力。

  第一节课是她的历史课,讲的是超能力者的历史。讲得是很好,可是在我看来,规训的味儿太浓,不过是些传统的道德故事教育而已。而且,我觉得应该是哪里弄错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变成超能力者了。后面的思想教育我更是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在那之后,那些超能力者们就去上他们超能力者的课了,没觉醒超能力和新来的,还得忍受好几节的水课,而我两样都沾。

  这些水课确实很短,让我当编课的人,我也会觉得这些课必不可少,主要就是让新来的人适应学校氛围,以及让没觉醒超能力的保持信息,努力觉醒超能力。思想嘛,看似不重要,但真的放松了,那可是很蠢的。

  第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我们三个新生要进行超能力测试。我被认为是大力超能力者,测试内容是要我举一块大石头,我当然没有举起来,我自然就被编入了【间歇觉醒的】超能力者的行列,而要参加超能力激发课。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激发超能力的方法有很多。首先是重复实验法。

  重复实验法就是多次重复地施展超能力,找到释放超能力的窍门。与我在一个训练场的,大概有二十多人,大部分是男生,其中有个女生,就是和我一批入校的那个比我小的,她梳着两个羊角辫,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起来孤苦伶仃。

  “石猛!”

  忽然,我面前的教官大喝了一声。

  “到!”

  “别分心。”教官立刻温柔了下来,“来,尝试举起这块石头。”

  我是……能够举起石头的超能力者。我这样催眠我自己,然后我再次卖力地去抬我面前那一人大小的卧石。可是任凭我多么用力,那石头都是纹丝不动。

  “你应该看过你自己施展超能力时的视频,想想那个时候的状态,再试试。”

  那个时候的状态……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那个时候的状态。我只记得,我姐非让我穿她的裙子。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之后,我记得我就在飞机上。李素珍给我丢过来一个iPad,那个里面,我笑得真的好开心。

  那是我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笑容。

  那时候的我,到底为什么在开心呢?

  也许,我像那个时候一样笑,我就可以用出我的超能力?

  但是,没有好笑的事,要怎么笑啊。

  哈,

  哈……

  “咩~~”

  忽然,我的身后传来了骚动。我回头看去,看见那个比我小的羊角辫女孩,正在变化。她的脸越来越瘦长,她的身上长出越来越多地毛发,白色的毛发。她正在变成一只羊,不是普通的羊,而是一只一人高的,不对,两人高的,不对……

  巨大的羊!

  “咩~~~~~”

  一只巨大的山羊出现了,它长到了三层楼高。周围的学生看起来身经百战,十分麻利地朝着各种方向跑去。一些教官也在跑。我的教官倒是很冷静。

  他叫道:“你们教官瞎跑什么?快叫作战小组!快叫作战小组!”

  那头山羊变化以后,并不平静,它先是撞倒了一旁的旗杆,然后,晃了晃身子,找寻着什么东西。忽然,它直直地向我冲来。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是我!

  巨大的山羊,那压迫力不言而喻,我的两腿动不了了。这时我的教官喊道:“趁这个机会,激发你的力量吧!”

  对,激发我的力量!

  觉醒吧!我的大力士超能力!可恶的大山羊,给我停下!!

  啊!!!!

  砰!

  那是我第一次被撞飞。

  那一天,天很蓝,鸟儿在高歌,花儿很芬芳。那一天,我看见了我死去的外婆,她笑得很安详。那一天,一些长翅膀的小天使出现在我身边,她们要带着我飞升。然后,她们被铁链和旗幡击退。一个黑色的人和一个白色的人举着“抵制洋货,支持国货”的旗子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亲切地架着我,把我使劲往下拉。我看向他们的脸,那可怕的长舌头吓得我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

  “啊!”

  “哈,哈,哈,哈……”

  我喘着气。天啊,刚刚的场景越想越恐怖,我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那个舌头,那个脸,我的妈……

  我的面前好像有一个人。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下一刻……

  春风抚平了我所有的创伤。好像有温柔的细雨打在我的身上。她的面庞好像皎白的月光,我像只鱼儿,在她的荷塘……

  魏蔚然。当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现在我已经很熟悉了。

  “真好,你醒了。我还挺害怕我的能力出闪失呢。”魏蔚然甜甜地笑着说。

  “你的……能力?”

  “对啊,我救了你。你被一位同学变成山羊撞飞了,流了好多血。我的能力是治疗,现在看来,你应该完全没事了。”

  对了,我被撞飞了。

  当时我整个身子就麻痹了。我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我肯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而现在,我没事。

  我能小跑,我还能大跳,诶,大跳。

  “噗嗤。”魏蔚然笑出声来。

  真是可爱的姑娘啊,她只要一笑,就超级好看。

  没来得及和魏蔚然多聊,我又赶回了训练场。那位变成山羊,失控了的小妹妹,我很担心她。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她而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被斩杀。但当我回到训练场时,我看到又一批新的学生在这里训练,之前的恐怖景象荡然无存,地上毫无凌乱的痕迹,本该被撞塌的旗杆也完好无损。

  我简直要以为我看到的一切是幻觉。

  好在,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让我意识到我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从山林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呼啸声。一个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带起了一串凌乱的树叶。不止是树叶,还有鸟儿。那巨大身影的速度过快,以至于在它身后形成了一个低气压空腔,可怜的鸟儿在里面被牵引得晕头转向,凭着最后的倔强,才不至于与树叶一样落得个兀自飘荡。

  但是这时的主角哪里轮得到鸟儿。那红色的巨物近了,更近了,可以看见,乃是一条巨大的西方龙。现代的科幻电影以及动漫已经让它的形象见怪不怪,但是亲眼所见和看电影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单说那翅膀振翼之声,就比现实风雨中的风声要更加响亮。它靠近之时,一股来自它体温的热浪令人感到不适的湿热。它直直地看着我,这蜥形纲生物的眼睛里,好像有人的灵气。

  但龙也并非主角。

  在龙的背上,一人骑乘于上,神采奕奕。

  她金色的高马尾真像是一匹烈马桀骜的尾巴,全身的铠甲光彩夺目,充满荣耀与令人安心的信赖感。她背光在我的面前,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威严而冷静,令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你就是那个受伤的石猛同学吧?”

  “是,是我……”

  “听说你伤得很重,是谁治好你的?”

  “我,我还不知道名字。”

  “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吗?”

  “对,她超级温柔。”

  “那就是魏蔚然了。没有出现可以媲美于她的治疗能力者,是个遗憾。”

  原来她在意的是有没有别的能力者有这么强的治疗能力,真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

  金发的少女忽然将手横于胸前,向我行了一个骑士礼:

  “你没事就好。作战小组,「圣剑」艾琳达,向你致意。学校的安全由我们负责,请安心在这里学习吧。”

  她说完,那红龙周边忽然出现了一股气浪,它腾的一下飞上了天空,耀眼的女武神一下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看来,处理了巨羊危机的人,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