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山,那树

  有关艾琳达到底是怎么解决掉小羊妹的,学校里众说纷纭。

  论争的焦点是,作战小组是否为了处理危机杀死了小羊妹。

  有人说,当时艾琳达一剑斩下了巨羊的头,小羊妹恢复人身,身首依然分离,当场殒命。有人说,只见一道圣光降下,小羊妹就当场恢复了。还有人说,小羊妹是忽然不见的,不知去向。至于为什么现场会恢复原状,这倒是没有争议,这是宿舍管理员「恢复」肖彩星的能力,她既是学生也是宿舍管理员,现在是在读第三学年。

  这就很奇怪了,又不是没有人目击,怎么会这么众说纷纭的?我问了一个与我同是未觉醒超能力者的人。

  他说:“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作战小组的艾琳达解决了事件吧,我也不清楚。”

  我懵了:“你不是就在现场吗?你不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吗?”

  “是啊。如果让我来说,就是艾琳达和巨羊一番苦战,最后打伤了它,然后学院把巨羊运走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你这不是很清楚嘛。”

  “我清楚有什么用?我清楚能解决问题吗?”

  是的,没有用,当时在场的只有几个人,他们的言论对舆论没有丝毫的作用,而且别人还可以说他们是被学校收买了。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小羊妹出现就行了。但问题就在于,小羊妹失踪了,我想,大约是学院在为她治伤吧,而且,如果她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超能力,学院应该也不会让她回到同学之间。但有人不这么想,就算是如此不问世事的我,也感觉到,这一次的风浪差点要把整个学院翻过来。

  好在后来小羊妹出现了,还当众再一次变成了巨羊。这一次巨羊乖多了,有些同学还壮着胆子摸了摸她。但是风言风语并没有消停。

  有人认为,她虽然还活着,但是其实已经被精神控制了。凡是不听话的,都会被学校精神控制。

  这样的声音只出现了一会儿,很快就沉寂下去了。因为觉醒了超能力,小羊妹就正常上课去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她。我还是得悲催地继续参加激发超能力的课。

  第二种激发超能力的方法,是电击法。通过电击,看能不能产生什么奇迹。

  第三种方法是心理刺激法,通过一些心理学手段,比如说观看一些特殊的图片,来刺激超能力。在这些图片中,成功率最高的,是罗夏墨迹实验。

  第四种方法是危险处境法,刀山、火海、悬崖倒吊、高空坠落等等,把人放在种种处境中,逼迫人潜能的激发。

  可是这些对我都没有用。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还没有超能力的,包括我在内,还剩下七个人。

  “既然我没有超能力,那就让我回去吧!”一个高个子男生终于忍不住了,“我真的没有超能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浮起来,你们说不定搞错了!让我走吧!”

  教官冷静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你们可知道,在每一项让人不适的规矩背后,都有血的教训。”

  “什么……意思?”

  那位男生声音瞬间降了下来,我们其他人也顿时有了兴趣。

  “「血魔」。”教官说出了一个当时的我们还不熟悉的名字,“他的能力是可以夺取他人的血液为自己所用,做成血刃、血箭这样的武器。凡是用血做的武器,连导弹都可以劈开,自然,用血做的铠甲,就是用导弹也炸不烂。最初我们意识到了他的能力的危险性,可是找到他时,他却什么能力也表现不出来,而且一副不记得自己使用过超能力的样子。当时有人猜测,可能他不是真正的能力者,只是被利用罢了。所以我们没几天就把他放走了。

  “你们知道他的回报是什么吗?在即将坐上离开的直升机时,他嘲讽了我们的无能,并且杀死了在场所有人,然后威胁飞行员带他离开。「血魔」到现在都是作战小组的一号通缉犯,我们后来只找到了坠落在一座公园的湖中的直升机和那位飞行员的尸体。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还可以再说一个人,「傀儡师」。她的能力是可以把人变成傀儡,当时,她也是装作失忆,误导我们以为其实她自己也只是傀儡之一,真正的傀儡师另有其人。她演技不如「血魔」,主要还是因为有「血魔」的教训在先,我们识破了她。本来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傀儡师」做出了激烈的反抗,作战小组付出了两条生命,才终于将她斩杀。

  “所以明白了吗?不是我们要限制你们,而是人类和超能力者的矛盾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的课程总在告诉你们超能力者也是人,那是希望你们尽可能不要觉得自己是异类。但在其他地方,超能力者和人类早就是两个物种了。你们总以为我们限制很多,但其实,在其他地方,双方有一方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实属不易。”

  记得例会上说,在有的国家,人类屠杀超能力者。而在另一些国家,超能力者掌控了政权。

  这么一想,我们能待在学校里,真的太好了。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真的没有超能力的。对于我自己来说,我的青春真的是在被空耗。

  一想到我根本不是超能力者,我就觉得和那些人一起学习超能力的知识,真的是虚度人生。所以我开始逃学,我捧着要来的《红楼梦》,坐在学校一头的山上,放肆地读。督导队找过我一次,看到我只是在读书,就放过我了。因为逃学,我在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起来。

  但我不管这些,我只是一个劲地读书。

  有一天,一个与我一样没有超能力的人来到了我的身边。

  当时应该是上课时间。

  他不说话,只是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坐在我的身边。他看着远方的山坡,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们经常一起上超能力激发课,我知道他,也就没有管他,低头又看起自己的书来。

  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知道我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他又出现了。还是同样的姿势,看着远方的山坡。我忍不住也看了看山坡,树木散布于坡上,有的地绿植郁郁葱葱,有的地裸露着,像是山姑娘脸上的青春痘。是的,这景色很美,但是,好像不至于能够看一天。

  我又把我的精力放在书上。抬头时,他又不见了。

  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他笑笑。

  我吃惊道:“看我?可是你好像从来没往我这边看过。”

  “看一个人,又何必看他本身?只需要看他所在的环境就够了。”

  他的话真是充满哲理。

  “那你……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你很特别。你应该想得到,这所谓的超能力学院,只是用功名利禄把我们限制在这里,让我们不要闹事罢了。许多人都妥协了,可是你没有。你虽然不妥协,可是你又不反抗。你只是坐在这里,静静地看书。”

  我说:“你把问题看得太狭隘了。就算是超能力者,也不能摆脱寿命的限制。既然如此,选择哪条路都是一样的,人总归是要死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学校看作限制呢?换一个角度的话,你也可以把它当作青春的乐园。”

  “哦?你居然想得这么深刻?”

  我放下书本,道:“其实,我们这些还没有觉醒超能力的人在这里思想应该是最深刻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深沉呢,还是发癫。我也很想觉醒个超能力然后就走他们规定的学习——工作道路啊。但是我明明没有超能力,我能怎么样呢?”

  “两年之后,你就要被赶回普通人的世界,你要怎么办?”

  “只要两年之内我的超能力能觉醒,我就不会那么悲惨吧。”

  “你这种做法也是对的。”

  他说完就走了。

  当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其实早就觉醒了超能力,是地地道道的超能力者,只是隐藏着。他是“时间穿越”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