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明白。”
女人语气波澜不惊,听得陈默心头一跳。
“阿文是我的全部,她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女人猛地抓住陈默的手臂,力气之大让陈默都有些吃痛。
“我没有其他选择,但是你是唯一的希望了,我不奢求其他的,我只求你...”
女人语气哽咽,但是因为长久的缺水,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液体流出。
“我只求你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陈默静静地望着女人隐隐涣散的双瞳,开口道。
“我会的,我会的,相信我。”
女人勾起嘴角,把头扭到一旁。
“我困了,你帮我把阿文喊进来吧。”
“好。”
陈默低着头起身,在屋外不远处找到了坐在地上的阿文。
“阿文...”
想和阿文说些什么,一开口陈默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啦?”
单纯的少女还沉浸在姐姐可以治病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陈默语气中的压抑。
“没什么,你姐姐喊你进去...”
“好。”
阿文略有疑惑,呢喃一声,快步向屋内走去。
刚刚姐姐还让她出来说要跟大哥哥谈话,这才多久又喊她进去?
陈默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在来之前大致浏览过归古史书,知道每个时代都有这样人间悲剧,但是...
故事是故事,现实归现实,当纸上的文字化为现实在眼前上演,陈默第一次知道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白一君那句“不要多管闲事”的真正含义。
片刻,屋内便传出阿文的哭声。
推开门,轻轻拥住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的阿文,陈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实际上阿文从女人病情加重卧地不起时就已经模糊地意识到姐姐很有可能要离自己而去了,但是她不敢面对,她无法想象姐姐离去自己该怎么办,为姐姐治病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同时也成为了她生活下去的动力。
两个女人,一大一小,都在为了对方努力活下去。
阿文很快失声,营养不良让她没有力气再哭下去,缺水导致眼泪很快干涸,本就干燥嗓子现在更是撕裂般的疼痛,即便如此陈默的胸前也湿了一大片。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只寻苦命人。
牵起阿文满是尘灰的小手,陈默开口道。
“我叫陈默,从今天开始,你跟我,明白吗?”
少女点点头,紧紧握着陈默白净的手掌。
姐姐的离去使阿文变得迷茫,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暖,她解脱了。
从见面到现在短短几小时便建立起了奇妙的信任,两人在悲伤过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又或许是因为阿文姐姐的离去。
陈默从木屋拆下一块形似铲子的木板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阿文姐姐安葬,然后带着阿文回到了客栈。
从床下拽出包裹,在阿文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陈默从五百五十文钱中抓了一把放在包裹旁。
“这么邋遢不是个办法,女孩子得干干净净的。”陈默对阿文微笑道,“明天跟我去置办一身新衣裳,然后洗个澡吃顿好的,现在先休息。”
折腾这么久哪怕是现在的陈默也感到了疲惫,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用剩下的热水倒在了大木桶中。
“你等我下,我出去一趟。”
陈默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出房间,不出多时便回到了客栈,手中还多了一套衣服。
“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丢了,脏的不能穿了,穿这套。”将衣服丢给懵圈的阿文,陈默一头扎进床上的被褥中,不再动弹。
“这...这衣服哪来的?”
“我偷的。”
“...”
没办法,又不像现代,这么晚了上哪买衣服?只能偷一套了。
“快洗你的,洗完休息,明天午时就要走。”
“嗯...”
阿文点点头,转身走进浴室,望着木桶中的波光,心中一暖。
陈默将头越埋越深,深深叹了一口气。
时代的悲哀啊!
不知不觉胡思乱想了许多,陈默的眼皮开始打架,直到阿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洗完了。”
“洗完睡觉。”
“呃...”
听出了阿文言语中的为难,陈默支起身子转头望去,顿时愣住。
一双杏眼澄澈干净,只不过眼眶周围依旧通红,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面孔也掩盖不住少女的青涩,陈默偷来的衣服刚好合身,红裙垂至脚踝。
阿文有些不安,静静地看着陈默。
先前因为阿文脸上的污垢还有夜晚光线的原因导致陈默没有看清阿文的脸,看清后陈默只觉阿文清秀无比。
从阿文的脸上收回目光,陈默回过神来。
“只有一张床,先凑合一晚吧,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嗯...”
陈默向一旁挪了挪给阿文腾出了一个身位,侧过身背对着阿文闭上双眼。
“原谅我,这真是迫不得已...”陈默在心中默念,脑海浮现顾乡的身影,缓缓睡去。
一旁阿文的紧张与羞涩渐渐被涌上心头的疲惫淹没,双目一闭沉沉睡去。
她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那木屋一不能遮风二不能挡雨,时常半夜被惊醒,长久下来阿文的精神一直处于衰弱状态。
一夜无事。
陈默缓缓睁眼,看着床边呼唤自己的阿文又看了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辰时了。
“先生,你醒了。”
阿文精神满满,给陈默倒了一杯茶,茶杯旁还有一杯装满白色晶状体的小盒子和一根杨枝。
“这是?”陈默指了指小盒子。
“盐呀,先生。”
“你别喊我先生,听着别扭。”
陈默起身拿起杨枝和茶杯,心中已然知晓。
这不就是牙刷和牙膏嘛!
望着身后乖巧的阿文,陈默一边刷牙一边问道。
“你全名叫什么?”
“温文茵。”
“我们不是主仆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漱掉口中的盐,陈默转身望着阿文的眼睛,轻笑道。
“我比你大,你不介意的话喊我哥吧。”
陈默一句话狠狠击中了阿文心中那脆弱无比名为“家人”的地方,刚刚失去姐姐的她顿时破了防,鼻头一酸扑进了陈默怀中。
“哥!”
“走了,吃东西出发去凉州!”陈默轻轻拍着阿文的后背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