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那呢?”

  偌大宫殿里,侍从奉命去禀报了,那位身份让人毫不意外的小公主,开始缠着西娅转来转去了。

  她个子小小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西娅对她也凶不起来,只能求助地看向塔巴斯。

  塔巴斯见状无奈地笑,松开西娅的收,蹲下身似乎已经准备开始胡诌了。

  但是松开手的一瞬间,西娅就察觉到不对劲,很奇怪的一种气息波动。

  塔巴斯这时也发现自己呼气间开始吐出气泡,一时间忍不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像是一只溺水的鱼一样怪异。

  他们原本是没追究自己为什么能在水下呼吸的,但是这一下突然把两人搞懵了。

  西娅反应快速地重新握上塔巴斯的手,神奇的是,不适症状都立即消失。

  小公主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只觉得更加神奇:“我还没见过人族呢,原来人族都是要性别不同才能一起下海吗?”

  她想了想,大概是觉得有点扯,又试图自圆逻辑,“也不对,我没见过人族,难不成人族连一男一女都凑不齐了吗?”

  小公主对人族的概念大概是没有鱼鳍、鱼尾,还不能在水下呼吸吧。

  “还是说,”小公主娇软脸蛋鼓起一个软乎乎的笑,“你们是褪去鳞片的人鱼吗?”

  西娅实在不敢信口开河,这是人鱼皇族宫殿,难保小公主父母就在旁边瞧着,哪个父母愿意看自家小姑娘被骗得团团转啊?

  但是不回答好像又很失礼……

  正犹豫间,身边的人推了推她,西娅一抬头,便见到一对人鱼夫妻。

  他们头发皆白,看着却很有精神,眼神也是温和的,让西娅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顺理成章,人鱼族虽然许久未曾有过外人,但是面对外来者,他们还是愿意接纳收留他们数月,和善得不可思议。

  小公主在父母一出来的时候就噤声,见西娅要走,眼神看起来又要“十万个为什么”了。

  西娅沉默地回过身拜谢一番人鱼王与王后,“陛下博学多闻,若能赐教解答西娅困惑一二,西娅感激不尽。”

  人鱼王乐呵呵地笑,不答反问,“你是否是那位帝国公爵家族希尔姓氏的后代?”

  西娅惊诧睁大眼,不自觉地点头,这让人鱼王更加满意,他与身边的王后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赞赏。

  “在你还未出生前数年,在人鱼族还会上岸与各族交流时,横空出世的教廷统一了帝国,却抛弃了圣女。”

  “圣女堕入黑暗,在死亡之前,她为数年之后的一位新生儿赐予了魔女的祝福:愿她此生无拘无束,世上绝无能够束缚她的东西。”

  西娅听着一愣一愣,她想起黛妮娜的话,“那位圣女,是海伦娜小姐么?”

  “自然。”

  “可是,”西娅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是我?”

  “无人得知。”

  西娅脑海里灵光一闪:“除了您,还会有人知道这个祝福吗?”

  人鱼王这下有些卡壳,他思索半响,“本王能够得知源于血脉的力量:预知。至于其他人,倘若试图占卜的话,会不会轻易得知也未可知。”

  西娅点点头,再次拜谢人鱼王的解答,将要告退时忽然被唤住。

  那老人慈眉善目地安抚她,“你大概是担忧问多了惹我?这倒不必,有事说便可。”

  “我也同你直言吧,你来的你海底连接的是某一奇幻种族的血脉传承阵法;具体哪一族我也不清楚,毕竟那一块海域从未走出一个活物过。”

  “你们能成功走出的原因,我猜除了祝福的力量,大约,”人鱼王说着,瞧了一眼那位气息混杂的男人一眼,“大约也有这位功劳。”

  西娅对此心知肚明,一边对他说的所谓“阵法”心有疑惑,一边真诚的道谢:“感谢您的解惑。”

  只是她免疫魔法的体质没有失效的话,塔巴斯应该被挡在外面的,却和她一同掉过来;与其说是魔法,依西娅来看,感觉更像是领域。

  移动空间的领域。

  想到这里,西娅心里一沉,卡西欧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魔法阵对她不起作用,但是空间却是真实存在——并且她无法无视的。

  若不是塔巴斯体质同样特殊,他们走不出那个领域空间。

  “我瞧不出这位的种族,想必也是神秘,若想了解更多,可去典籍所在地去翻阅。”

  这下是真的可以走了,小公主在后面游得欢快,看她的眼神也变了,“父王很少说这么多话了,可见他是真的很开心。”

  西娅忍不住捏捏她怄气的小脸蛋:“可是姐姐也不知道他为何开心啊?”

  她呜呜几声挣开西娅手指,一本正经地分析,“大约,是在高兴我们终于可以出海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小公主摇摇头,“我也不知如何同你解释,我带你去典籍那吧。”

  海伦娜出生的时候,这片大陆混乱得不成样子。

  血族唯一食谱就是人血,龙族生性好淫,尤其喜爱人类女子;人鱼则会在海上唱着勾魂夺魄的歌谣,引得不知底细的水手浑浑噩噩地坠入梦境死去。

  还是个婴儿的海伦娜被抛弃在河里,顺着水流辗转落到了一个小孩手里,这是噩梦的开始。

  那时神明还未降世,有人依然虔诚信奉,在众多苦难中寻求光明,并建立教宗,这是如今教廷的前身。

  而那个捡到海伦娜的小孩则是教宗圣子,也就是日后的教皇。

  理所应当的,幼小却不掩白嫩脸蛋的海伦娜成为了圣女。

  只是到底是为了凑数才勉强承认的圣女,海伦娜自小便知,自己依附圣子而活。

  但是一遍遍的讨好、顺从与妥协,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深爱圣子的时候,换来的是逐渐逾矩的侵犯和侮辱。

  直到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面前有一位人形龙族。

  以纯血龙族加纯洁处女血献祭而来的三大宝物降世,最可笑的竟是那位龙族的一见钟情,她便彻底成为一个工具,用来困住强者的工具。

  紧接着教廷发起战争,无人得知为何龙族会与人族联手,还有神力加持;他们将其他奇幻种族残杀殆尽,只剩少数躲进永不见光的角落。

  战争的最后,兔死狐烹。龙族被反刺一刀,一族上上下下甚至只剩了一颗蛋。

  而原本已经试图接纳那位龙族的海伦娜再度被接回,重新归于另一位的禁脔。

  她心中恨意再未消失,一点一点随着莫名增长的力量而庞大,但是她无法对圣子动手。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因为“规则”,命运的规则束缚着圣女所有攻击皆对圣子无效。

  那时她全然不知这个,海伦娜不敢暴露自己的力量,只一点一点积蓄好久好久,觉得能够将圣子一击必杀的时候,才绝望地发现,她逃不开这个牢笼。

  临死前她用所有力量祝福了一位后世的新生儿,却在数年后再度苏醒。

  苏醒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囚禁。

  这些不是典籍里的,是海伦娜留给她的记忆。

  醒的时候西娅一度恍惚,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身边人被惊醒,塔巴斯不能离她,便直接趴她床边睡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良久西娅才再度躺下,又忽然问塔巴斯:“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会不会生气?”

  “气你瞒我?”

  问完,塔巴斯摇摇头,海底没有自然光,只有夜明珠荧荧幽光,还好塔巴斯长了一副令人安心的轮廓,要不然指不定把西娅吓成什么样。

  他接着说:“相比于未知又奇异的我来说,你不害怕我就很好了。”

  西娅想了想,捕捉到记忆里的关键词:“精灵或是,暗精灵?”

  “暗精灵你可有头绪?我实在没有找到相关记载。”

  依然是摇头,塔巴斯只能犹豫地告诉她:“很神奇,我对血液有渴望。”

  看见西娅动作幅度颇大的坐起来,然后看向他一脸震惊,塔巴斯忍不住笑出声,试图安抚道:“只对西娅血液渴望。”

  但是这一句并没有让西娅安心,她蹙眉越发觉得怪异,即使并不害怕塔巴斯,但是心里总有种……

  把她的神情解读为害怕,塔巴斯还是没说出那句话,他沉默了一会,轻声打断她的思绪,扶她躺下:“明日要陪小公主出门玩,我们不好好休息怎么撑得住她的活力?”

  想起小公主,西娅也很无奈,人鱼王把他心肝全托付给她了,小公主软磨硬泡让王答应让她出海,王说必须要有西娅他们陪着。

  小公主就每天拉着西娅衣袖卖萌卖惨,搅得西娅各种头大,跟王确认了安全事项之后,才不得不同意下来。

  西娅顺从地闭上眼,睡眠质量向来好的人入睡很快,寂静的蓝色滤镜下,唯有塔巴斯眼眸闪烁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