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谓社死

  9月10日,一年一度的迎新生庆典,正在附中的操场上隆重开展。

  “...魔幻与现实的交界之处,奇幻与真实的魅力通过他们花样的手法与精妙的设计展现在我们眼前,让我们感谢国际部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魔术表演。”

  盛装打扮的主持人笑着为落幕的演出送上客套的祝福,转而拿起卡片继续道,

  “那么接下来,请欣赏高一本部新生代表雷亚同学,为大家带来的武术表演——《剑起精忠》,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微笑着退场,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舞台。

  身形交错时,她将鼓励的目光投向作为同班同学的雷亚:

  ‘少侠,加油啊!’

  雷亚僵硬的朝着好友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数千人喧闹欢呼着,将期待的目光投向空荡荡的舞台。

  仅仅是站在这些视线聚焦之处的侧面,他便感觉自己眼睛开始发黑了。

  ‘冷静,呼,冷静...一次校庆罢了,小场面而已。’

  深吸一口气,止住打哆嗦的双腿,雷亚右手颤巍巍地抚摸着别在腰侧被黑布包裹着的未开封铁剑,

  ‘...用不着那份扭曲的记忆,我也能做好。’

  端正仪态,雷亚怀抱着长剑,缓缓踱步上台。

  “哇哦!!!!”

  “好帅!!!!呜呼!!!!”

  少年青山白衣,虽然个头偏矮,但是长长的束发马尾为他比例修长的身躯增色不少。雷亚踏至舞台中心,双手抱拳,露出尚未张开的脸,一个稚嫩的白衣少侠形象便跃然而出。

  “哇,好好看...就是有点矮了...”

  “真的有内味了...不过倒不是传统武侠,这个人的架势更像是...嗯,不对,还是太矮了。”

  “好帅好帅好帅,就是太矮了。”

  “这看起来也太小了把?好看是好看,也太矮了,说是小学生也有人信。”

  ......

  ‘你们不用强调特意老子矮,NMD。’

  雷亚呼吸继续加重,台下的山呼海啸似乎要见他碾压撕碎。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雷亚,加油。”

  年轻的班主任赵老师那狂躁的愤怒话语突然回响在耳边,

  “干翻国际部那些欺人太甚的家伙!”

  ‘...班头啊,我可能不行了...’

  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多年,好不容易走出罕见心理疾病的阴霾,现在才得以踏入正常校园,雷亚是打算将这次演出作为自己全新生活的起点的。

  ‘我不想在这里结束啊...而且雷晓萌也可能在下面看着...’

  比雷亚小足足六岁的亲妹妹雷晓萌,因为优异的学习成绩几经跳级,今年升上了这所学校本部的高二。

  反倒是他这个休学多年的哥哥才上到高一。

  她此刻也混在下面看着吧..

  ‘那就更不能丢脸了...’

  就在哥哥的自尊即将成为压倒雷亚的最后一根稻草之时,音乐响起了。

  精忠报国的前奏将崩溃边缘的雷亚拉了回来。

  ‘...不,不对。我要演绎的是为国为民、能在战场上冲杀报国的大侠,而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少侠。’

  雷亚眼神一凌,一下切中了表演中最重要的角色形象问题,就像找到了一块儿无从下嘴的巨大蛋糕最薄弱、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衣装失误了...但是,表演可以弥补!’

  扎下马步,随着音乐的旋律打出几拳,拳拳生风。

  ‘热身完毕...就是这个节奏!’

  歌词开始前的间隔,雷亚抱元归一,双手举起剑,一举撕下缠绕着长剑的布条。

  呈现在全校师生面前的是他精心挑选的...魔法棒。

  ‘...诶?’

  魔法棒??

  “狼烟起,江山北...”

  还未等雷亚有所反应,圆棍前端竟然自主变形,一通眼花缭乱的分解重组后,形成了一个点缀着飘带的爱心。

  “Ki☆ra!”

  带着点电子音的年幼少女声力压屠老师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操场上,

  “最闪亮最纯净的魔法少女,可可莉亚·爆裂形态,参☆上!为了爱与和平,Love and Peace!美丽的可可☆莉亚大人,出!击!”

  音响老师停止了操作,台下观众停止了呐喊,闲聊着的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班主任们转过了身子。

  魔棒还不打算放过雷亚,它重复了一遍能让人脚趾在舞台上抠出一片海底别墅的话语之后,棒身一抖,前端竟飘出一团粉色的云团,将还未回过神来的雷亚彻底包裹,接着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白衣少侠死了,数千人在激昂的精忠报国旋律中,一齐朝着舞台中央穿着蕾丝裙长筒袜浑身飘带蝴蝶结面如死灰的雷亚行注目礼。

  吹拂而过的秋风还调皮般的掀起雷亚的蕾丝裙边,露出里面的风景,仿佛在他耳边低语:

  “你下面凉快不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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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雷晓萌回到家,书包都顾不得放,疯子一样的扎进了卧室,拿起VR机器往头上一戴,直接林可思大头。

  系统提示:“大陀螺转呀转悠悠”进入了聊天室。

  雷晓萌睁开眼睛,赛博风格的聊天室内暂时只有两个人。

  一个虚拟形象穿衣风格非常刻意的往“二次元华风”靠近的妹子,ID“PhoenixAl”,疑似主播,据雷晓萌推断是对先王花Q大帝的拙劣模仿。

  眼下对方似乎正开着播,嗲里嗲气的声音让雷晓萌直起鸡皮疙瘩,要不是皮套真的好看,她怀疑自己绝对会吐出来。

  跟套皮女主播对视了一眼就算打了招呼,雷晓萌径直走向茶座区的人。

  “呦,这不陀螺哥吗!”

  沙发上的人当先打招呼,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排行榜都让人挤了?”

  “你就这么对待你爹?崽啊,为父很伤心,决定这周不带你PVP了。”

  “这个大可不必,父亲。”

  雷晓萌的好友兼儿子,ID名“大车轮吱呀吱溜溜”,昵称大车轮,和雷晓萌在虚拟现实游戏《五维》中选的同一个初始职业:剑士,

  两人都是内测玩家,开服相识后便一起混迹于竞技场,只不过最后大车轮屈服于环境,朝着PVE特化的“符文剑士”转职发展过去,而雷晓萌留在了专注PVP的“巨剑骑士”转职。

  从此竞技场双侠一去不返,变成了竞技场父子,大车轮的每周PVP任务还得抱雷晓萌这个“大风车”的大腿。

  惯例互损两句之后,雷晓萌拒绝了大车轮的组队邀请,反而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沙发上,神情严肃。

  “车轮吾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哥和我是不是有仇?我什么时候是不是得罪他了?他为什么要让我社死?”

  “?何出此言?”

  雷晓萌话中提及的哥哥,是现实中大车轮的亲哥哥,ID一串不知道什么语言连无道都翻译不出来的字符,昵称“葛朗台”,待人温和可亲,上游戏不多但常出现在聊天室将大车轮逮回去。

  一般在将自己弟弟捉拿归案后,他会留下与聊天室里的人短暂的交流一阵,雷晓萌因此与他熟识。

  “我用去年竞技场年冠奖励发的稀有时装托你哥帮我带一件东西...”

  “艹!那套黑白魔使?有这便宜你给我哥占都不给我占?你这爹当的不厚道!”

  大车轮愤然,转而变为好奇,

  “不过你拿这套装备跟他换啥啊?魔使套在游戏里也算是有价无市了——难道你换的现实里的东西?”

  “这不是国内抢购不方便嘛?我知道你们兄弟俩在国外,所以拜托他给我带限量发售的异次元魔女魔杖嘛。”

  大车轮也算个半宅,对雷晓萌说的动漫也略有耳闻,他低头一合计,语气一下变得酸溜溜的:

  “嘶,那我哥赚大了啊。”

  “所有形态的,一共12根。包括可可莉亚形态。”

  “那还行...不过你搜集魔杖干嘛?”

  大车轮有些奇怪,毕竟正常玩手办的宅男明显会对角色本身更感兴趣,而且就算涉及武器,印象中大陀螺也对刀剑更感兴趣。

  “你懂个屁!”

  雷晓萌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你忍心看你老婆孤零零的摆在展台上,连陪伴她征战一生、唯一可以信赖的手中武器都没有,只能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

  “...你老婆又换了?”

  “你应该说现在才换。”

  入宅又没有那么深的大车轮感觉有些头疼:

  “所以我哥没给你寄?”

  “寄了,但没完全寄。之前十一根还好,但最后最稀有那根可可莉亚的...”

  雷晓萌摆出一副司马脸,

  “他给我寄了一把铁剑充数!!”

  “噗...”

  大车轮在雷晓萌的注视下硬生生把一口吐槽憋了回去。

  他这周还仰仗大陀螺带他PVP呢!

  “老子tm今天刚收到,没拆封就直接去了线下同好聚会...”

  “等等等等,今天不是周末啊?你不上课吗?”

  “哦,今天学校活动,我翘了...”

  雷晓萌神色没有丝毫愧疚,

  “...后来聚会散场的时候,大家提前商量过,一人拿出一根魔杖,准备复刻大结局决战魔神王时12杖合璧的名场面。”

  “好家伙,全是男的吧?”

  大车轮窃笑。

  “差不多全是猛男,废话,还有宅男不追《异次元魔女》的?”

  大陀螺雷晓萌点头肯定,

  “...我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们结束的时候准备复刻名场面,结果,别人拿出来11根法杖。我拿出来一把铁剑。

  “演魔神王那哥们儿都惊了,问我是不是要抢劫他。”

  憋笑多时的大车轮,一想到本该有爱的魔法少女同好们COS的战斗画面忽然画风一变变成了“白帝圣剑!”“御剑跟着我!”的奇怪场景,最终没能忍住:

  “噗...爹!我没笑,你别删我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