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蜘蛛

  1950年冬天,东京大学附属医院。

  这栋颇具现代气息的建筑在战争后重建,被用于收留在广岛核事件中罹患放射病的人们。一到六楼都是普通的多人病房,只有七楼十分特殊,一整层都是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私人空间。

  它又来了,总在雷雨之夜。

  霖抱着博士给她买的毛绒小熊缩在病床上,两只小脚在被窝里不安地摩挲,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顺着窗玻璃往下流淌的雨水和它分泌的粘液,耳道里回响着它在屋顶上摩擦过砖瓦发出的声音,努力地想象着它的样子。它是一只庞然大物,并且一定是爬行类。霖这么想着,同时揣测着它会不会是一只大型的蛇或是蜥蜴一一毕竟这东西在屋顶上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响太响了。这么大的声音为什么不会惊动护士来查看情况?霖有点疑惑。每一次都是这样,似乎它一出现,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它和霖。

  霖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准备不管它,继续睡觉。乒,乒,乒。突然传来了一阵手指敲玻璃的声音。霖本不想理会,但她突然想起一一这是七楼的病房!谁能在雷雨的夜晚用手叩打七楼的窗玻璃?

  霖吓得浑身发抖,伸手按下床边上的警报按键想要喊护士上来。虽然这些护士平日里对她打骂不断,称呼她为万恶不赦的魔女,但这种时刻,她能依靠的只有凶神恶煞的护士们。警报生效了,楼道里铃声大作。

  然而谁都没有来。

  叩打着玻璃的那只手没有停下,一直不间断的让玻璃发出乒乒乒乒的声音。“请你转过身来,”手的主人开口了,“我已经来找过你好多次了,可是你一次都没有理会我。请你转过身来,我想你帮我一件事。”是一个温柔的男人的声音。

  霖本不敢转过去,但是男人的声音里没有恶意,她无法拒绝。

  她慢慢的转过身,望向窗外。一只体型巨大的蜘蛛趴在玻璃上,整头部就已经占据了玻璃的大部分面积。它用一条细腿敲打着窗户玻璃,八只小眼睛盯着霖,身上满是雨水和粘液的混合物。

  原来不是蛇也不是蜥蜴,是一只蜘蛛。

  “你好。”蜘蛛开口说话了。霖放声尖叫,思绪从噩梦中逃离,坐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从脸上自由落体到衣服里,让她变得无比清醒。

  又是这个噩梦,又是这只蜘蛛,又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已经连续几周都做这个噩梦了。

  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用病号服把冷汗擦干,侧身躺下,准备再次入睡。她闭上了眼睛。突然,窗玻璃又被叩响了。“请转过身来。”。

  霖知道了,她一定是还在梦里,必须采取有效手段让自己真正地清醒一下。她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痛觉神经哀嚎着。刺痛。这不是梦。

  乒,乒,乒。窗外的声音还在继续。霖颤抖着把脸挪向窗外,她知道这次不是梦了,她必须要面对。外面是那只已经在梦里见过千百次面的巨型蜘蛛,八只小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你好,请你帮帮我。”蜘蛛的嘴巴动了动。

  霖吓得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