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个小时后，416准时醒了过来。
现在是凌晨3点55分。2407年9月4日。
他花了3分钟阅读床头的电子杂志——里面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因为过时300年而失去了价值。但阅读能够有效地将416的注意力从睡醒的朦胧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用过了早餐，并且不想对进入自己食道的那些团块做出任何评价。
重新进行了整备之后，416再一次站在镜子前，看着连头发和胡茬都已经处理得整整齐齐的自己。
特派员西装干净，整洁而贴合。所有枪支武器都已经完好地隐藏在西服之下，难以发现，却易于取出。黑色的手套和皮鞋丝毫不会阻碍他手脚的活动和灵敏度。
除了食物，他还从安全屋里换了一把战术匕首，还拿走了三枚黄蜂手榴弹。至于枪械则一把都没碰。
目前来看，这个安全屋还能继续存在相当一段时间不会被发现。416在地图上将这里做了标记，并以此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圈——决定了接下来在发现另一处安全屋之前，他的活动范围。
武器、食物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只有这里能让416进行神经反应液补给。如果完全没有任何战斗遭遇，他颈椎里的反应液在彻底浑浊之前，足以维持一年。
结合特派员接受任务的频率，执行任务的难度。
这个数字，除以四，就是特派员理论上的活跃时间。
三个月。乐观预计，三个月后他会需要进行下一次反应液补给。在找到新的安全屋之前，他不会冒险超出这个范围。
416最后环视了安全屋一眼，又看了看那台机械手术椅——在搞清楚那个红衣女人的来历之前，他绝不会再进入任何一个虚拟场景了。
报出自己的代号和安全代码后，安全屋的门重新开启，露出通往新世界的通道。迈出门的第一步，在钉在身边墙上的超级商场机器人服务员来得及发出声音之前，416就抢先开口。
“安静。”
机器人顺从地低下头，没有烦扰416。等到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关闭，重新完美无瑕地隐藏着墙壁的一部分后，他才继续前进，顺手带上了维修间的门，穿过黑暗的走道，迈上楼梯，重新来到超级商场的第一层。
三人组睡眠中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又清晰无比地传入416的耳中。其中一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是那个叫莉莉娅的女童。随后传来的衣物摩擦声表明有人将莉莉娅搂进了怀里，她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安稳。
416没有丝毫要打扰她们的意图，他从边上绕过她们的休息场所，来到大门前，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铃铛警报陷阱，然后迈了过去，走进外面的夜色之中。
在离开超级商场一段距离之后，416才拨动了自己的耳廓。
“416报告。”他稍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好，特派员416。”半秒之后，艾瑞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艾瑞尔。”416也进行着例行的招呼。“报酬已送至目标安全屋。”
“将报告管理员前往确认。组织再次感谢你的服务。”艾瑞尔的合成语音在表现感激的情绪上处理得恰到好处。就连416也无法光凭聆听来分辨真假。
“还有其他需要指派给我的任务吗？”
“你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根据规定，你有权进行为期三天的休息调整。之后再接受新的任务。”
“比起休息，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
“请讲，特派员416。”
“我想要查询我上一年——不对，2106年到2107年之间的详细任务记录。”
艾瑞尔停顿了一秒。
“数据库损坏，无法提供详细任务记录。已向管理员报告损坏的数据库内容，预计修复时间——未知。”
“全部损坏了还是？”
“2106年3月至2107年3月数据内容遗失。”
正好和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相符。
“那么查询我在这段时间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的记录。”
“特派员416，2106年2月25日接受任务，前往东京与客户会面。任务内容由客户在会面中交付，不需经过组织委派。”
“会面后，特派员416汇报委派内容符合组织标准，申请执行。批准执行后特派员416于2月28日汇报任务完成。客户如约支付报酬汇入组织账户。”
416努力在回忆中搜寻着，但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这次会面和任务的记忆。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2月28日同日，特派员416申请心理治疗。”
“治疗过程是什么？”
“根据规定，心理治疗过程应对特派员本人保密。”
果然是有这么一次心理治疗。那一次，他是否也在无垠沙滩中见到了那个红衣女人？416在怀疑中接着问道：“客户委托内容是什么？”
“特派员416报告，客户要求委托内容保密。报告得到了客户的证实。”
“客户是谁？”
“根据客户要求，资料保密。”
“客户支付的报酬是多少？这个总不是保密的吧。”416边继续在废墟间前进着边继续问道。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痕迹。
流星。它在空中逗留了许久，直到416听见艾瑞尔的答复都还没有散去。
“客户支付报酬300万联合通用币，分别汇入秋联银行，通用科技银行，泽田银行账户——”
虽然416不记得任务的内容，但他能从报酬的数额进行一个大概的猜测。配得上三百万大额报酬的绝不是一个简单轻松——比如杀死裂颅帮老大——的任务。如果是刺杀任务，那么目标起码是某个垄断公司的高层核心。如果是其他任务，则只会更复杂。
而他只花了3天——25号前往与客户会面并接受委派，28号就汇报完成了任务。甚至可能3天都没有。
纵使416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但就连杀死一个毫无危机意识的裂颅帮老大，他都花了5天的时间踩点和侦查，确保万无一失。什么样的任务，只需要三天？
或许是护卫任务？416保卫客户的费用是一天10万。按天付费。300万就是30天。
也许他在三天内杀死了刺客，提前完成了使命？不可能，谁能担保没有新的刺客？以及，那每日十万的费用里已经包含了可能的战斗。三天完成，那就只需要支付三十万。
“以及，客户转达留言给特派员416：祝你好运！”
416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同样不记得这句话。
这并不像是一句用在任务结束后的留言。
更像是……
任务刚刚开始的时候。
流星的痕迹还弥留在夜空上，镶嵌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格外地令人心旷神怡。这种光景，在“天堂时代”是只有上层人才有资格和空暇亲自用肉眼观赏的。
而下层平民和贫民——在上层人眼里这两种人没有太大区别——他们的居住的区域抬头已经无法看见天空。但他们还是可以从全息影像上充分地欣赏高度污染的云层之上的美景。
就连416，也暂时停止了和艾瑞尔的对话，停止了正在高速运转的大脑进行的推测和分析，凝视着天空中的光痕。
并不是为了欣赏。流星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得违背了常理。
不仅没有消失，代表流星的光点还在变大，身后的光痕还在变长——变成了长长的尾烟。
那不是什么流星。
那是一枚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