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真实?谎言?
女孩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倒不是德费特姆这个颓废中年人的一句话就说服了她,只是还没跑出几步,熟悉的虚弱感就再度袭来,意识也被一些不明所以的幻想所取代。
刚刚醒来不到十分钟就再次陷入了昏迷。从与杰尔德分别到现在,德费特姆一直在疯狂赶路,直到有一天的黑夜落幕后扎营休息。距离如此之远,即使但从身体状况来说,她也没有可能找到方向回到杰尔德伯爵身边。
德费特姆把莉莉搬回破烂的铺盖上,足足又过了三个小时女孩才醒来。只是再次睁开眼,看到已经见过一边的破烂帐篷,女孩如同人偶一般呆呆地坐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看向前方空无一物的虚空。
德费特姆端着两个木碗走进来,碗中是几个小时前打来的兔子。现在它已经变成了肉汤,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精细的料理,只是单纯地煮熟后加了点盐而已。
“喏,吃饭了。”
说完将其中一个碗放在女孩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个大碗,大口大口吞咽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在鼻子闻到味道,舌头触及到肉汁的时候,他的胃就已经开始蠕动起来。
但女孩仍然没有动作,同样是一天没有吃饭,这碗肉汤也像是所有其他东西一样,无法让她提起意识。
德费特姆也如同没有看到一般,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他喝汤的声音。直到着一整碗汤逐渐见底,露出有些发黑的碗底。
似是满足地微微呼出一口气,德费特姆的目光移到女孩身上。
“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
女孩只是以沉默应对。不,这样形容并不合适,她并非是以沉默应对,而是没有在意德费特姆的提问,依旧只是低着头注视着空气。
没有得到回复,德费特姆有些无措伏下身体,让自己的视线和女孩的视线相对。于是他看到了那双充满死寂的眼眸。
“该死!”
德费特姆猛然爆发出咒骂,拳头狠狠地落在毯子上,发出沉闷的打击声。
“该死的诗人。”
一边说着有些没头没脑的咒骂,德费特姆一只手拿起莉莉的那一只木碗,另一只手抓向女孩的脸。
莉莉没有做出包括躲闪反抗在内的任何反应,于是德费特姆顿时卡住了女孩的脸颊,强制着让后者张开了嘴,另一只手托着木碗将其中的肉汤粗暴地灌进去。
“咳……咳咳……”
女孩毫不出乎预料地咳嗽起来,德费特姆原本恼怒的神色顿时凝滞,转而似是混杂了悲伤或是什么其他的感情,让人难以探究。
德费特姆看着处于生理反应不断咳嗽喘息着的女孩,神色不断变换不定,如同理智崩断一样突然将手中的木碗狠狠砸向一旁的地面。汤汁飞溅,洒在一侧的帐篷上,本就破乱的帐篷越发脏乱。
空气又一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女孩稍微加重一点的呼吸声。
在这连时间也难以忍受只能缓慢前行的空气中,不知过去多久,德费特姆起身捡起木碗,走出了帐篷。
………………………………………………………………………………萝莉祈祷中………………………………………………………………………………
站在已经熄灭火焰的锅旁,德费特姆向木碗中一勺一勺地添加肉汤。但只要观察再细致一些,便能从他洒在木碗外的汤汁依旧越发烦躁的神色中轻易看出这个男人此时的心不在焉。
“……”
“……”
“咔!”
勺子被砸在地上。
“我到底……”
空闲下来的手挡住自己满是苦愁的脸。
刚刚脱离那个压抑的小空间,他就已经想通顺了。
自己只是在趁机泄愤而已。但是为谁泄愤,泄什么愤?是因为自己,为了阿米库斯,甚至是为了女孩?这些问题就像女孩空洞的眼神,阿米库斯眼中的迷惘一样,难以得出答案。
“我都在做些什么啊……”
碗中的汤汁已经过半了,德费特姆没有理被自己扔到一边地上的勺子,晃了晃脑袋,走回帐篷。
莉莉仍旧像人偶般一动不动,德费特姆只是如同上一次一般,再次将肉汤放在他面前,一切又安静下来。
“……”
“我……是诗人吗?”
女孩的声音不复清脆,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带着迟疑响起。
“怎么,你还没接受现实吗?”
“那么,爸爸的确是被我害死的吗?”
“你要是想这样认为也没有问题。”
德费特姆复杂的脸色有些软化下来,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如同精神分裂一样,脑中充满了各种不同的情绪。
“我听杰尔德说你是为了救他才暴露的,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虽然这句安慰如同意料之中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女孩还是抬起了头,看向德费特姆。
“我以后应该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德费特姆摇摇头。
“你的前辈……阿米库斯从被发现是诗人的那一天起,一生都在逃亡。就像轮子里的鼠类一样,茫然地逃跑直到死亡。”
“而且现在也没到需要你考虑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至少要先到达你父亲说的那个避难所去。”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但还是尽量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尽力掩饰着自己对未来的畏惧。
“贝斯奶奶对我说过,‘索拉世界是在秩序之上构建的,而诗人便是行走的混沌,会对世界造成破坏’。我……真的应该活下去吗?”
莉莉的声音颤抖着。
“……每一个诗人都是这样的家伙吗?”
德费特姆近乎呻吟般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那只是教廷编造出来的东西而已!没有人真的见过世界被破坏的样子!”
他的声音变得满是怒火,却还伴随着同等程度的痛苦与无奈,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说出这些话。
“难道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预言,你还要自我了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