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如此的直截了当，如此清晰，如此正确，如此冷酷。
以至于416的思维一瞬间又切回了特派员的经典思考方式。能不能行？需要什么武器？需要耗费多少精力？以及，值不值得。
“捷娜。”416转过头看着红发姑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确定吗？”
“你这样厉害的人也做不到吗？”捷娜似乎误解了416的意思：“商贸大公的确是个很有厉害的家伙，身边的保镖和守卫比聚落里的光头都多。嘛，当我没说，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416继续看着捷娜：“你确定要我去杀了商贸大公吗？”
“你……真的能做到？”捷娜被416的表情吓了一跳。
“能。”这不是416第一次接到刺杀某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任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光从捷娜的描述，以及416路上的听闻来看，刺杀商贸大公，并没有超出416的能力范围。
“但是，你要杀商贸大公的目的是什么？”他生怕捷娜听不清楚他的问题，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希望通过杀死大公，来让你们重获自由？”
“还是，你只是憎恨他，想要他死，其他事情无所谓？”
“厄……”捷娜迟疑着答道：“不能两者都有吗？”
“可以都有，但是哪种比较多？你是恨他恨得要死多一些，还是更想要自由多一些？”416继续追问。
“我恨他恨得要死，但我更想要我和塞拉姐、莉莉娅永远自由，永远摆脱他的那些王八蛋追兵。你不会永远保护我们的，对吧？你说你有别的任务要做。”
“我可以等，等你把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去杀了他。”捷娜继续说着：“我可以再付你钱，我们会在自由港里赚。如果你想要，我还可以——陪你睡觉。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引开那些保镖，只要你教我怎么做。色诱都行。”捷娜越说越激动。
“捷娜？！不许胡说八道！”塞拉厉声打断了捷娜的话。“我不会让你去的！”
“冷静。我从来不会要客户去以身犯险来完成任务。”416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这种语气反而能让捷娜冷静下来。他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过于激动的客户。如何与客户用恰当的方式沟通，以达成双方的最大利益是特派员的必修课之一。
“如果我告诉你，杀了商贸大公，并不会让你们真正摆脱麻烦呢？”
“啊？为什么？”捷娜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塞拉也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416的话。
“你们麻烦的根源不在于商贸大公。在于——”他指了指莉莉娅。在小女孩回过头之前就缩回了手。他本来不想给莉莉娅过多的压力，但现在他必须跟两人说清楚。她们对莉莉娅的能力的认知太浅薄了。
“一个有着预知能力的小姑娘，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成为有权势的人抢夺的焦点的。”能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这种能力简直是无价之宝。何止是商贸大公，416怀疑就任何一个城市的统治者知道了这件事，不管他是个道德多么高尚的人，都会产生非分之想。
如果现在还是“天堂时代”，组织第一个任务将是让416将莉莉娅完好无缺地带回去，还会派出所有最精锐的资深特派员来接应。
至于知情者塞拉和捷娜的下场……
416决定还是专注于自己的说服工作上：“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商贸大公的死只会给你们带来一时的安宁。但只要莉莉娅还在你们身边，只要她的预知能力还在，迟早会有新的麻烦找上门来。”
“我可以大胆的猜测，大公铁了心派这些专业杀手来追杀你们，而不是要把你们活着带回去——一定是莉莉娅通过自己的能力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她告诉了你们，你们决定一起逃出来。”
“这个秘密的暴露对于大公有很大的威胁。所以他决定杀人灭口。”416自信满满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里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推敲，但是大框架上，他觉得已经天衣无缝。
在他面前，塞拉和捷娜正在面面相觑。416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但从她们脸上的表情，还有接着说出的话……
“厄……416先生，您说的话……”
“对。”
“但是又不全对。”
捷娜和塞拉一唱一和的回答方式让416不太舒服。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捷娜看了一眼塞拉，又把视线对着416。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却又带着骄傲。她撩了撩自己的红发，向塞拉伸出手。塞拉也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捷娜才慢慢说道：“不是莉莉娅，而是我惹出的麻烦。说来可能比较长，你愿意听吗，庄维克先生？”
416沉默地点点头，他的确很想知道自己的推断到底是哪部分出了错。
并且，他需要真相，来对当前的状况，以及后续的计划进行进一步的评估。
“实际上，和莉莉娅没有什么关系。大公可能根本不知道莉莉娅有灵能。塞拉姐把她的秘密保守得很好，就连我也是和她们一起逃出来之后，才知道莉莉娅的本事的。”
416眼角的余光瞥到，莉莉娅打了个呵欠，身体突然摇摇晃晃起来。在416来得及伸手过去之前，塞拉就已经扶住了莉莉娅的身体。女孩的眼睛已经闭上，过度的疲倦让她原地坐着睡着了。
塞拉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捷娜默契地闭上了嘴巴，拿出睡袋抖开，让塞拉把莉莉娅抱起来放进睡袋里。
“416叔叔……ZZZZZZZZ。”莉莉娅说了一句梦话，翻了个身，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不需要特派员的听觉也能分辨，她已经进入了熟睡的状态，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说吧。”捷娜用口型说道。416点点头。而塞拉则表示她一会儿再跟过去。
416和捷娜双双起身，往一边走去，避开了地上的野狗的尸体。
“你那破枪不好用！”捷娜随口抱怨道。416猜她说的应该是镭射枪而不是他的“喧嚣”，所以没有生气。
“是不好用。但更主要是因为你不会。以后有机会，我会教你正确的开枪方法的。”
他在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塞拉和莉莉娅的身影，和她们身后更远的地方，而不会有任何视线阻拦。他不会在犯任何不谨慎的错误了。
“好了，可以告诉我了。你是怎么惹上的麻烦。”416对捷娜说道。
“恩，那是……一个月前的一场宴会上。谁举办的？当然是我们那位可敬可爱，可下地狱千刀万剐的商贸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