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听我们这一个月来的故事吗——算了，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兴趣。我也讲累了。”捷娜故意打了个呵欠。
“是的，这段故事可以以后再说。”416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对捷娜所说的一切进行整合，分析。这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和这些信息代表的阴谋大大超出了416的预料，当然，这是在假设捷娜说的一切情况都属实的前提下。
也更加确定了416之前的看法。
“现在，我可以完全确定地告诉你。”416看着捷娜，用毋庸置疑的表情和语气告诉她：“就算商贸大公死了，你想要的自由也不会来到。”
捷娜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我不信！你只是想要唬我——”但话还没说完，她脸上的红潮慢慢褪去，只余下苍白。416看得出她只是语言上还在逞强。“为什么？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我正要告诉你。你觉得聚落里的那个家伙，还有刚刚这个杀手是谁派来的？大公吗？”
“难道不是吗？我把他的宴会搞得一团糟，他的合作伙伴，那个现在正在地狱里给人擦鞋的主教，也在我面前死掉了，估计他的生意已经彻底黄了，那肯定要派人来把我们处之而后快！”
“那么，你在宴会上遇到的那个女杀手呢？你觉得她是谁的人？也是大公的手下吗？”
“怎么可能，她杀了大公好多人，而且……”捷娜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脸上多出了震惊的表情。“你是说……她和后面追杀我们，然后被你打败了的那两个混账，是一伙的？”
416明白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直接点出答案，而是用启示性的问题问捷娜：“你还记得那个女杀手是去宴会上干什么的吗？”
“她去杀主教……不对，她想要那个数字，也不对……她要带我去某个地方！”捷娜陷入了冥思苦想中：“对了，她说想知道那个数字的人不是她！是派她来的人！”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人，肯定不是大公。”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不管是谁，又派了杀手来追杀我和塞拉姐和莉莉娅……”捷娜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为什么啊！我已经把数字告诉大厅的所有人了，她爱抓谁回去就抓谁回去啊！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抓我啊……”她哀嚎了一声。
“不。”416纠正道：“他们不是来抓你的。”
“那是……？”捷娜疑惑地看着416。
“杀人灭口。”
“我不懂……为什么……”捷娜摇头摇到一半后停了下来：“难道是……因为我知道了那个数字。”
“没错。”416决定把余下的分析全盘托出，对于捷娜这么一个外行人来说，能够理解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就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数字，所以才会有杀手不远万里一路追杀。聚落里有，刚刚有，将来还会有——”
“我不懂，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到底有什么用？！不就是一串数字吗？！”她大声打断了416的话，情绪有些激动。
“不需要知道它有什么用，也没法知道。只要知道它很重要就够了。有多重要？让我来告诉你。”416按住捷娜的双肩，试图制止她激动的情绪：“这个数字一开始只有谁知道？只有那个传知会的主教对不对？”
没等捷娜的回应，416继续往下说：“他从哪里知道的？他告诉了你，有个上一任，大概也是主教，在密室里守护了这个数字一辈子。他死后，就把这个数字传给了新任主教，就是这个王八蛋。这个数字除了他之外，传知会里再没有别的人知道了。”
“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捷娜发出疑问。
“从他的话推测出来的。”
“但那些都是他喝醉的胡说八道啊……”
“是的，他喝醉了，但是喝醉不等于一定胡说八道，从他的表现来看，更像是酒后真情流露。他不想像上一任主教一样呆在密室里过一辈子，所以他才会跑出来。商贸大公还专门开了宴会请他。”416继续分析。
“还有其他的证据可以佐证这一点。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他死后诈尸了。我跟你说过，他体内有一个装置，能让他在死后突然站起来，完成必须完成的事——就是把这个数字告诉身边最近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只有你一个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数字了。但是这个数字又太重要，比主教的生命还重要，重要到不能失传。——就像他所说的，这个数字是拯救人类的关键。”
“可，如果这个数字真的能拯救人类的话，为啥只会让他一个人知道，不是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更好吗？”捷娜继续发问。
“问得好。”416赞扬道：“从这个数字的传递方式看，它的重要性显然有两层意义，一，它很重要，重要到不能失传，这我刚已经说过了。第二，知道它的人必须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一个人知道，并且死后再传给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传知会的历任主教。”关于传知会，416还有更多的推测，但都没有依据，所以他暂时不打算告诉捷娜。
“主教的贴身保镖，知道有这个数字，但他们不知道是多少。他们不仅要负责保护这个不肯呆在密室，而执意要外出的主教，还要负责，如果主教出了意外，他们必须把这个数字带回传知会，传给新的主教。”
“你不是传知会的人，所以你把数字告诉保镖后，他们就要杀了你，确保这个数字不会被你传播到外面去。”
“有……有道理。”捷娜赞同地点点头，她的双眼死死盯着416，竖起的耳朵似乎在确保不会听漏下一句话。
“接下来，杀手出现了。杀死了保镖。她显然不是传知会的人，也不太可能是大公的人。但她和大公也并非毫无关系。这个问题，我一会儿再告诉你。”416突然有些怀念自己那些在300年前逝去的同僚们。如果是和他们一起分析这件事，最多只需要沟通三句话，每句话不用超过十个词，就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整个理顺。但面对捷娜，他只能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并且将互相关联的事情分开来讲，试图让红发姑娘理清里面的头绪。
“这个女杀手杀了保镖之后，要做什么，要带你走。为什么？因为你现在是唯一一个知道数字的人。而派她来的人——我们姑且称这人为幕后主使，想要这个数字。他没有办法从传知会的主教口里得到，所以派出杀手来完成这个任务。”现在看来，只把这个神秘女人称为杀手不太合适，她显然是个能够胜任杀人之外的复杂周密任务的多面手。
一个合格的特派员。
“现在，你成为了唯一知道数字的人，所以，她要把你带回幕后主使那里，让你把数字告诉幕后主使。”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她让我把数字告诉她，然后杀了我自己回去交差不就行了。”捷娜提出了新的问题。
“因为，杀手不想死。”
“不想死……？”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重要性第二点吗？这个数字，显然要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把数字告诉了幕后主使后，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捷娜摇摇头。
“对，杀手也是这么想的。幕后主使不仅想要这个数字，而且他和传知会一样，不希望有除了他之外的别人知道这个数字。所以杀手显然不会自己把数字带回去，她带你回去就够了。”
“等等，但是现在这个数字已经传出去了啊……我逃出大厅的时候，喊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那现在传知会和你说的那个幕后主使要怎么办……”
416沉默了。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对方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从捷娜接下来的反应看，她显然已经自己意识到了。
“不可能的吧……”捷娜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可能的吧……”她看向416，用的是求救的眼神。但是求救的后面，是深深的恐惧。
还有绝望。
“告诉我……庄维克先生，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的……”
416依旧在沉默。
然后在沉默中，缓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