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雨我无瓜哇

  白端坐在空旷的咖啡厅里面,双手捧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这种玩意也只有法师和那些所谓的贵族们才喝的惯,明明味道又苦又涩。

  法师们喝它是为了能够快速的恢复精神力和魔力的构造,至于贵族们,白实在是想不清楚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拿来装逼的,起码红茶的口感都要好很多。

  这样想着,白又取了两块方糖和牛奶,混进杯子里面,在银匙的搅拌下逐渐变换着颜色,从浓浓的黑色开始多出了一点点淡淡的褐色来,白再喝一口,终于将皱起的眉头抚平了。

  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白那双眼睛开始从黑白分明转化成湛蓝颜色,在湛蓝色的双瞳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不少人的身上都带有灵魂疆域的印记,一旦那种印记被触发开来的话,整个缪斯要塞里面,将会又至少一半的人在一瞬间死去。死后他们的鲜血将会成为献祭的条件,纯血种的力量化作庞大的洪流,在一瞬间打通几个亚空间之间的通道,将剩下的半支缪斯骑士团送到那边去,两大传奇联手,并且还有整个缪斯骑士团的辅助的话,那么一定能够将那个恒古骑士讨伐成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了。

  白的眼神中有些哀伤,不由得这样想道。

  外面巡逻的骑警因为过了一个通宵想走进来喝杯咖啡休息休息,在无形的力量引导下,他开始逐渐的忽视这家咖啡厅的存在,然后渐渐地朝着骑士厅里走去,申请换班,回家睡觉。

  手里牵着链子,在大街上轻松的溜着自家的宠物犬的小孩和其他人在人行道上打闹着,嬉笑的声音甚至让白想起了以前自己在福克小镇就是这样无忧无虑与快乐。

  如果没有恒古骑士的话,或许他们都不用死了吧?

  白低垂着眼睑,将自己那有些哀伤的眼神掩盖下去。

  不过自己在这里祈祷又有什么用处呢?就算是艾德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而是只能站在辅助的位置上代替施法位。自己只不过是个法师侍从,又能够做到些什么?

  或许等到时机到来,整条街上的人们都会在一瞬间化作血沫,他们的鲜血是生成力量的主要途径,鲜血应该会在天上凝聚成一团大血球,然后在一瞬间释放出去,沟通几个亚空间位面的道路,然后缪斯骑士团的人们就会在那里作为最终战场和敌人奋勇厮杀,最后战胜,大家凯旋而归。

  都做出这样的牺牲了,还算个屁的凯旋。几条败犬凑起来打赢架后的惨吠吧?

  白在心中重复着艾德的话,突然感觉无比的认同。以后还是少点用双头龙塞他嘴里好了。

  突然,白抬头朝着门外看去,在门外有两道身影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咖啡厅正门,像是有些魂不守舍。

  白皱着眉头,这里是被艾德施加过精神暗示法术的。除了艾德的法术之外,还有地缚灵们在这里分配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般人只要到了门外就会被精神暗示的力量所影响,掉头走去其他地方,所以艾德也十分放心的将白留在这里,到时候能够让黑骑士她们趁机找个机会开通属于自己的通道。以白作为坐标点。

  可是现在站在门外的两道身影却和其他人显得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比较强大的骑士,在艾德的法术面前也仅仅只是稍微有愣神,随后就开始皱着眉头怀疑起这个地方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让白有些感到不妥,这里好歹也是郁金香等人作为地缚灵的一个小据点,如果真的让对方就这么闯了进来,那或许有点不好。

  可是还没等她起身,却透过透明的玻璃开始观察到对方的动作。弯腰,弓步,右手朝着左腰的肋间搭去,整个人的气势都开始改变了。

  白突然睁大了眼睛,她在这一瞬间居然感受到深入灵魂的痛处,这是和艾德灵魂相通之间的灵魂通道,现在艾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灵魂通道都感受到剧痛?

  白朝着艾德连续发送几个信息,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去观察门外的那个行迹怪异的家伙,可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感觉从门外吹佛进来的清风就这样扫过耳边。

  紧接着,额头上一缕发丝随风而断,白的额头也开始出现一道细密的裂口,流淌出血迹来。

  在白没有注意到的一瞬间,那个身影在咖啡厅的门口位置开始拔刀,挥舞出去的长刀带动着无形的锋刃,将整个咖啡厅的墙壁化作两段,面前的玻璃门也出现一道斜斜的裂口,倾斜着滑落下来,摔倒地上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白在心中生起一股寒意,那种危险的感觉可不是在开玩笑,站在门口的两人一人手持着狭长的刀刃,另一个人看起来像是有些腿脚不便,身上还带着些伤势,鲜血从伤口渗出来,白看得清楚,另一人的身上有好几处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

  再仔细一看,那人的左腿自小腿开始截断,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只木头义肢。双手上握着夸张的武器,一人高的镰刀和一柄长长的火铳。

  两人因为艾德留在这片区域的精神暗示,所以就算是做出这样严重的事情都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不管是在街头的律法骑士骑警,还是在咖啡厅旁边继续逗弄着自己面前的吉娃娃犬的小孩,都将这里当做店主依旧在睡懒觉,还没有开门的咖啡馆。

  阳光斜斜的洒落进咖啡厅中,已经照在了白的身子上,可是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在无形的杀气的笼罩下,如坠冰窖。

  白深吸口气,提起了戒备之心,“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提着长刀的男人没有开口,而是抬起下巴,那凶厉的眼神像是随时都能够提起长刀再一次斩出那种斩击。白也不甘示弱,与两人对上了视线。

  “就只有你一个么?”

  迪克压低了声音开口,虽然视线投向的是白的位置,可是自己的武者感知却开启到最大,一直观察着附近的情况。看起来像是自己赌对了。即便是挥刀斩出了这样夸张的斩击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哪怕是自己在经过这家咖啡厅的时候都有一段时间的愣神,险些就被这么骗过去了。那么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就算是自己真的在这里打起来的话,或许也不会被注意到吧?

  白冷哼一声,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鲜血,摆出架势来,对方也不过是两个人而已。如果真的战起来,也不可能让自己在一瞬间落败,而艾德的法术范围就是这间咖啡厅以及外面的一小部分距离,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算是自己直接冲破两人的封锁而闯入大街上也会被路过的骑警发现。或许一个律法骑士不行,可是这座城市里面正在巡逻当值的律法骑士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嘿,看起来是只有一个了。”

  漫威轻轻的咳嗽两声,淤积在气管里的浓痰被他咳了出来。浓痰上还带着几丝血丝,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白皱着眉头,她有些无法把握出来意,虽然那个武士身上散发出恍若实质般的杀意可是却并没有让白感到他想要动手的念头。倒不如说满腔的火气都在先前的一刀里被斩了出来,可是却斩在了咖啡厅的玻璃墙壁和大门上。

  令一边的老男人也是,虽然已经将武器取了出来,全副武装的样子让白看了都感觉到有些恐怖,可是散发出来的只有针对着自己而产生的恶意,别说准备动手的念头了,干脆连杀意都无存。

  “嘿。”

  漫威轻笑一声,不管是他还是迪克都没有选择回答白,漫威一步一步朝着身后退去,左腿的义肢让他在向后退的时候显得十分不灵便,看起来甚至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这样摔倒的样子。

  白心中不舒服的预感愈发的明显,可是她却没有见到对方有任何的准备动作,虽然心中十分迷惑,可是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继续让心中那种预感更加蔓延的话,说不定就已经来不及了。

  如此想着,白在原地一个弓步,然后猛地朝着前面弹射出去,跨越这之间的距离只需要一个蹬腿跃步,虽然没有经历过正式的转职,可是白此时的实力在初生清泉的提升下早就已经堪比中阶骑士的顶端。这样一点距离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快速的移动动作的问题而已。白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朝着面前的武士的脸上砸去!

  武士的反应很快,举刀。完成一个最简单的防备动作。刀刃摆在自己的面前,如果白真的想要朝着自己打来,首先就要看看是她自己的拳头更加够劲,还是自己手上的刀刃比较锋利,能够切开白的手。

  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个假动作而已,白在半空中调整着自己的重心,斜斜的一脚就朝着上方踢去,迪克感觉得到从左下方传来的进攻,空气的流动在他的感知中被完全捕捉到,白心中的得意算盘也没有什么用处。迪克空出来的左手在自己腰间一提,束在自己左腰上的刀鞘就被提了起来,将白踢出去的右脚挡住,不过在面对这一道势大力沉的攻击时迪克应付的太过于仓促,那种庞大的力量还是传导在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开始倒飞出去。

  在倒飞出去的同时,迪克深吸口气,张开嘴巴开始大吼起来。

  白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在这一瞬间攀升到最大,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迪克的行动。

  “找到他们了!就是这里!主犯逃跑了,还有一个帮凶!”

  白落地,听了这话后微微一愣,随后面色大变。

  虽然对如今的情况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不过对于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她还是记得清楚。在旅馆里面突然死亡的那人是一名佣兵,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不过应该是那位火骑士小姐的手笔。至于是什么原因,白很快就联想到了加图索卿这位大贵族的手笔,以及在佣兵工会上的天价悬赏。

  佣兵们自己手脚不干净,被火骑士恰好遇上了,那正好就收拾了好了。

  不过这一点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在旅馆里面的人们都被拉入灵魂疆域里标记上了灵魂疆域的印记,随后抹去了记忆又送回原来的地方,可是艾德和白却一直留在灵魂疆域里面和黑骑士她们交谈着,在其他人的眼中自然是两人畏罪潜逃的表现。现在的艾德和白或许都已经在缪斯防线之内被律法骑士标注上杀人犯的罪名了。

  艾德和白之前在咖啡厅里面一直待着也没人发现,没有人会知道。可是如今艾德的法术已经被识破,佣兵的同伙们甚至都开始攻上门了,之前的伪装自然没有任何用处。持刀的武士被白一脚踢飞出艾德的法术范围之外,另一位佣兵老人也表现出一副凄惨的模样,浑身浴血的躺在街道旁边,将路上的行人吓了一跳。

  白看着街道上的景象,骑警部队们驾驭着座下的骏马在最快的时间赶来这里,全副武装的他们只需要一轮齐射就能够将自己打成筛子。可是自己却不能够离开,一旦离开这里的话,那么在时机到来的时候,灵魂疆域的缪斯骑士们将会失去通往地脉世界的坐标,到时候将白费了一切安排。

  白紧握着拳头,死死的盯着外面的佣兵,可是这样无力的视线并不能做出什么,佣兵们将情况稍微和律法骑士说了说,立刻就有一名律法骑士挥剑朝着这里砍来,已经凝成实质的剑气斩在咖啡厅里面,将原本就满地狼藉的咖啡厅变得更加混乱与残破。

  “该死的……”

  白咬了咬牙,看着外面的骑警部队已经开始将背后的火铳上膛,拉开保险栓。转身回到咖啡厅的吧台后面,微微弯着腰,两只手贴在面前的吧台上。

  闪烁着湛蓝颜色的魔法灵光顺着白的手臂开始传导,虽然在法师塔内仅仅只有几天的时间,不过白也算是被艾琳指导了一下,其他的大型法术当然不会,可是一些比较基础的东西还是能够懂得的。

  例如强化法术之类的。

  像是电路板一样的纹路开始攀爬在吧台上,这是由魔力构成的线条,有这样的力量附加着,瞬间将吧台的材质强化上一个档次。

  在下一刻,律法骑士们的第一轮齐射已经轰来。

  那是钢铁的凶器所发出来的咆哮声音,堪比龙吼一样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城中响彻开来。许多人都本能的捂着耳朵,被这样突然响起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在白的感觉上甚至更加清楚,钢芯的弹丸在一瞬间把咖啡厅里面的桌椅打破成破碎的零件,墙壁上摆着的酒瓶支离破碎,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或金黄或深红的酒浆流淌在地上,在阳光的反射下看起来闪闪发光。

  弹丸轰击在吧台上,将大理石的吧台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洞,庞大的力量通过吧台传导在白身上,也还好白本身的身体素质不弱,不然的话或许还会落得个臂骨折断的下场。

  在第一轮的齐射后,艾德所布下的术式彻底宣告破弃。诸位缪斯们所留下的力量主要用来辅助艾德所施加下来的术式,对于其他的用途倒是没有多少作用,在艾德的术式被破去的时候,缪斯们留下的力量也开始渐渐地散逸,咖啡厅中一片狼藉,看起来好是凄惨。

  为首的律法骑士抬手,在自己的耳侧握起拳头,这是暂停射击的信号,他张口朝着咖啡厅内大喊,“快点出来吧。这里已经被彻底包围了,如果放下手里的武器投降,乖乖认罪服役的话,或许还没有这么严重的罪名。”

  白在吧台后苦笑一声,认罪?如果真的有罪的话,或许自己能够去认一下。

  见良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反应传来,为首的律法骑术面色一沉:“劝你最好把主犯在哪里说一说,不然的话,不管是主犯还是从犯,两人身上的罪责都不可能会低到哪里去!”

  主犯个屁。

  白在心里模仿着艾德的语气,略微的喘息着。她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的法师,只是个作为法师侍从而过下去的武者而已,不管是魔力的要求还是法术的限制,或者是自身的魔力回路都完全不符合,连一本最基础的法术源典都没有,能够撑过一轮的齐射已经让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了。

  她露出一丝苦笑,魔力耗尽,体力虽然还充沛,可是艾德在走之前却给她下了个命令,需要让她在这里等待着时机到来,到时候就能够直接打开灵魂疆域和主世界的通道,借白为坐标进行传送。然后艾德借助地脉的力量对传送进行二次篡改,还是以白作为坐标,将白和灵魂疆域之内的骑士们都拉进地脉世界里面去。所以她完全走不开。并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虽然艾德并没有用使魔契约对她下命令,只不过是口头上的交代而已,可是白却没有办法将这些东西不当回事。这关乎着整个缪斯防线里面几十万的生命,这样庞大的责任压在她的肩膀上,即便是迈动步子走出这里都办不到,一旦走出这里,那么和艾德留下的术式印记就不能够重合在一起,就不能够进行二次传送了。

  “真麻烦啊……艾德那些家伙们,一直以来居然就做着这样的事情么……”

  白想了想,觉得这样的自己就算是死了应该也能够被立上个墓碑,上书正义的伙伴几个大字,听起来就感觉有逼格,虽然惨的像是条狗似得,不过好歹也是主角称号啊。

  枪鸣的声音齐齐的响起,没有强化法术覆盖的吧台根本无法阻挡这样猛烈的攻击,在一瞬间就像是豆腐般的被洞穿,白只感觉自己的身上一阵麻痒的感受,无力的抬起手去碰了碰,发现是满手的鲜血。

  躯体和灵魂早就彻底的融合在一起了,躯体上所承受的痛苦同样施加在白的灵魂上,那种灵魂都快要撕裂的感觉让白咬紧着嘴唇,面色苍白。

  隐约的听见外面传来些细微的声音,白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仔细分辨了。

  整个咖啡厅内只剩下吧台作为掩体,可是这种掩体在铳器的攻击下计划等于没有。

  想要洞穿大理石的吧台对于铳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白在铳器的齐射下受了重伤,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视线透过吧台上被洞穿的空洞依稀能够看得见外面的景象。佣兵依靠在灯柱上,脸上带着冷笑。

  衣着正式的律法骑士们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端着手里的铳器,就等着一声令下,一轮齐射中不存在其他的杂音,不管是多少柄火枪射击都只能够听得见一道声响,不愧是缪斯要塞。

  现在在地脉的那一边,缪斯骑士团的女骑士们应该也是像这样训练有素,一起将恒古骑士纠缠在原地,郁金香骑士长和恒古骑士打的难解难分吧?

  不过这些都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白默默想道,在枪声响起之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