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招

  房间的一侧摆放着小型的投影仪。不同于之前的画面,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全息影像。

  驾驶员的上半身投影出现在艾菲梅尔的面前。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想说什么却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有什么事吗?”艾菲梅尔用一如既往的冷静态度率先开口。

  “呃...我是这艘船的驾驶员......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阿拉森。”

  他并非船长,也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他担负着重要的责任,但手中的权力和话语权却很小。

  “......”

  “你们...需要食物和饮用水吗......因为加装了很多装置的原因,这艘船到空间站需要好几个小时。”

  这件事情,那些武装到牙齿的专业人士是不会做的,艾菲梅尔已经看穿了这一点,但这个年过三十的飞行员却对他职责以外的事情表现出了让她出乎意料的关注。

  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个男人两眼,他穿着深灰色的军服,驾驶舱先进的维生系统让他不用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也能轻松地完成自己的工作,透过全息影像看不到更多的细节,但他的目光绝对不是那种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军人所应该拥有的,反而透射着迷茫。

  很明显,他对这次任务充满了疑惑,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被选中的是他。

  但至少现在,他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友好得多。

  艾菲梅尔又看了看睡梦中的西雅尔,压低了声音对他道:“谢谢,随便准备一点就好。”

  进食和睡觉一样,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爱好,有天上掉下来的面包,不吃白不吃。

  交流结束,影像消失。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会稍微花点时间吧,她这样想着将身体靠在墙边闭目思索。

  再一次的联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阿拉森的脸上写满了歉意,很显然事情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顺利。

  “抱歉,他们觉得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饮食应该受到严格的限制,请再忍耐一会儿。”

  “嗯。”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药吧,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在几个小时的冥想之后,运输船与空间站完成了对接,艾菲梅尔叫醒了西雅尔,然后又在警卫的带领下朝着下个目的地移动。

  一道金属制成的大门打开了。

  “请在这里等候。”

  为首的这一位态度严谨而冷淡,很显然他并不想与作为“幽魂超进化体”的她有更多的接触。

  艾菲梅尔也没有多想,就按照他的指示走了进去,但身后却传来了西雅尔的一声惊呼。

  小女孩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一只被厚重防护服覆盖的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阻断了她紧跟艾菲梅尔的步伐。

  “艾菲......”

  她发出了比蚊子还小的声音,不难看出现在的她有多紧张。

  艾菲梅尔抬起头,带着不满的神色盯着他,等待着他做出合理的解释。

  “她的房间在旁边,你们需要单独隔离。”

  话说到这里,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他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只是受雇于人,拿着钱完成工作而已。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气氛剑拔弩张,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之前他们之间有过约定,她会照做,但有些没有提到的部分产生了分歧则让一切陷入了僵局。

  没人想激怒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算作是人类的怪异存在,哪怕是在看起来好像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对于未知他们有着天生的恐惧,这不是身上的防护服和手中的爆能枪能够解决的。

  头顶传来了之前跟她通话的负责人的声音,这是通过广播系统直接和她对话。

  “亲爱的小姐,我保证,我们只会做一些小小的检查,这不会持续太久,也不会伤害到你和这个孩子。”

  “我要能随时看到她的情况。”

  “完全没问题。”

  双方各让一步,问题暂时解决了。

  接着便是安抚受惊的西雅尔,摸摸她的小脑袋。

  两人终于被安置在了相邻的两个房间。

  中间是厚厚的金属制成的墙壁,原本任何声音都穿不过来,但现在临时搭建的设备满足了她刚才提出的要求。

  她只想快点完成这些繁琐的事情然后离开这里。

  这一回出现在她面前的全息投影是让她觉得终于进入主题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丹-科菲I的负责人,克里斯多夫,欢迎来到瓦格拉生物科技的私有地。”

  “闲话就免了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会遵守约定。”

  “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请看这边。”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是在说你这小丫头还挺上道的。

  地面升起了一个小小的台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立方体,五颜六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艾菲梅尔盯着它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

  “这是魔方,如你所见它现在被打乱了,我想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让它复原。”

  “这有什么意义吗?”

  “出生在梅纳斯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核心世界这是一个简单的智力游戏。要知道根据报告,所有的实验体在成为幽魂之后都失去了智力,我们需要先确定你在这方面是正常的。”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又多看了两眼,注意到了这个奇怪方块的内部结构,确定了它是可以拧的。几秒钟之前她差点直接当着克里斯多夫的面把它分解了然后再重组,幸亏她多听了几秒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她走上前去,准备伸手触碰魔方,却又被他出声打断。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不用手也能做到这些事情,作为幽魂超进化体的你。”

  “......”

  “那些抑制灵能的药物虽然在对你使用的时候剂量加倍再加倍,但从理论上来说它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我想你应该能感受到。”

  基于灵能本质所开发出来的这种药物,进入能力者体内会通过血液流遍全身,使那些敏感的受体对于灵能的感知和控制力大打折扣甚至完全丧失,而普通人服用之后也可以抵抗来自能力者的读心和心控,在太空时代,各种各样的能力者比比皆是,而这种药品的问世则从某种意义上维护了普通人最基本的权利。

  但是,这东西对她根本就没用,那些小分子在进入她身体以后,就被彻底地消化掉,变成了基本能力储存了下来。

  开玩笑,那可是连恒星都能整个吞掉的胃。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点,哪怕是他们已经做到了自以为无可挑剔,这些安保措施在她面前依然形同虚设,哪怕是现在的她。

  不过现在,她决定暂时配合他的工作。

  魔方在她的意识引导下离开台子,然后在半空中按照特定的方向扭转,接着在几秒钟之内,原本杂乱的色彩变得统一。

  克里斯多夫高兴地拍着手,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干得不错,那么接下来试试这些积木,难度系数是之前的三倍。”

  另一个台子升了起来,上面的盒子里摆满了拆散的部件,一眼扫过大概有上千块。

  艾菲梅尔让它们漂浮了起来,然后记住了每一个部件的细节,这对于她的大脑来说并不会形成更多的负担。

  “有件事情我有些疑惑,梅纳斯为什么会成为流放地,在几十年前还能见到陆地的时候这里应该是风景宜人的度假胜地才对?”

  克里斯多夫想笑,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居然还有闲心跟自己聊这些,不过看在她这么配合的份上,他也不介意大发慈悲跟她好好聊聊。

  “是气态致幻素,你在那里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吗?这颗星球的大气经常会让人变得异常......兴奋......嗯,抱歉,跟你说这些好像有点太早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也难以掩饰那种笑意,眼前这小丫头不说性成熟了,说不定连什么是男女之事都还不懂,当然不懂不表示她的第一次还在,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他侧过身子,整理好脸上的表情之后再次面对着她:“抱歉,稍微有些失态,总之......那颗星球上有着对人类有害的物质,所以它被废弃了,而那种物质来自于寄生植物‘碧奥兰蒂’,它们随着陨石来到这里,污染了整颗行星,但是这种气态致幻素又是化合物ξ的组成部分,这是幽魂诞生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所以那些流放者从一开始就是实验对象?”她皱起了眉,内心产生了一丝波动。

  “一开始不是,但现在是了,政府把整颗星球租给了瓦格纳财团,作为旗下的一部分我们接管了这里。”

  “这么说,现在的我也是实验动物吧?”

  “呃...你是特别的。怎么说呢,核心世界对于灵异实体的研究还是很少的,一些人类在死后会以鬼魂的形式在生前留驻的地方徘徊,这些人无一例外生前都拥有强大的灵能,但这却又不是产生灵异实体的充分条件,这里面一定缺失了什么。幽魂计划正是为了填补这段理论上的空缺而诞生的。30年前他们几乎找到了真相,但一切在最后的最后功亏一篑......”

  艾菲梅尔的表情几乎从未有过什么太大的变化,他难以判断她情绪的波动,但他觉得她不像是懂玩笑,会开玩笑的那类人,所以当她直白地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他的不自信被她看在眼里。

  “你们搞错了。”

  “什么?”

  “没什么,赶快进行下一项吧。”

  复杂到普通人可能一整天也无法完成的积木,在他们谈话间已经悄悄地完成了。

  克里斯多夫错愕地看着她,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在什么时候完成这一切的,而他为她准备的测试,已经结束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准备晚餐。”

  艾菲梅尔从他的措辞中捕捉到了什么。

  某些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的部分现在正在转为现实。

  “我姑且问一下,之前说的几项简单的实验,到底有多少,我想听到确切的数字。”

  “我说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你是瓦格纳财团的财产,怎么处置你是理事会的事情,而我现在就要把关于你的事情做成材料上报给他们。”

  “也就是说一切都还不算晚咯。”

  “?”

  艾菲梅尔原地做了几个伸展运动,这个小小的举动就足以让他和所有观察者紧张起来。

  “坐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总之这跟来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双方的目的在她来到空间站之后,就不再一致了。现在那些人想要限制她的自由,而她想带着西雅尔离开。

  房间里想起了刺耳的噪音,灵能干扰器以最大功率启动,这种由外而内的压迫让处于节能状态的她感受到明显的不适,但因为早有准备她立刻突破了这层枷锁。

  视线从克里斯多夫移向了西雅尔的房间,小女孩正在无助地哭泣,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伸出了带着锈味的钢铁之爪抓着她的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另一人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艾菲梅尔妥协。

  他们知道她能看见这边的情况。

  但是,再给他们100次机会也无法想象她的应对措施。

  她就这样在原地化作光粒一头钻进了屏幕,接着从另一端爬了出来,就像女鬼一样。

  从稳定的物质形态,到能量化,信息化,通过内部的网络传输到达西雅尔所在的房间,然后再从信息转化为能量,然后恢复实体,这个过程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完成,由于事出紧急,在信息化的过程中所携带的庞大能量烧毁了沿途的所有线路,那些埋藏在墙壁内部的电缆在冲击中暴露了出来,部分设备在顷刻间短路,有的则是永久性地损坏再也无法使用。

  房间的灯一明一灭,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卫兵将枪口对准了她,却见那些断裂的电缆像触手一样将两人牢牢缠住,那断裂的部分像是眼镜蛇的脑袋一样靠近了他们的眼睛,耀眼的电弧带着死亡的气息悄悄逼近。

  挣扎停了下来,就算是白痴都能明白,碰到那东西就死定了。这身防护服能够阻断灵能,使他们能够抵御能力者的精神攻击,但它并不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