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敢怒不敢言

  次日清晨,浓雾散去,许久不见的冬日高挂于天际。

  往日在这种日子赵纤儿总喜欢去楼中花园四处走走,可如今她却没了这种心情。

  弯月般的秀眉微蹙,手旁的热茶早已凉了不知多久,思绪游荡在天外。

  杨思雪,这个只存在于早日记忆中的名字,模糊不清的面容,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身为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若无意外,同时也是将来璃宇宗唯一的继承者,相传杨思雪及笄之年便已结丹,世人皆称此女为万载岁月以来唯一有希望登仙之姿。

  那时,赵纤儿才刚刚踏入宗门,虽说如今早已结丹但也再无突破,但对于杨思雪这般存在,她只能望其项背,暗叹天道不公。

  她端起手边茶杯,轻抿一口,朝着身旁的贴身侍女询问道:“宣儿呢?”

  “少年今日休沐,用过早点后就带着下人们出门了。”

  侍女颌首回道:“奴婢还听下人说,少爷是带着人去收保护费了。”

  “保护费?”

  赵纤儿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都说纨绔子都是因为家教不严导致的,可她又何时对赵宣松懈过,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那可是一个都没放下,每月的行程那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按道理也不应该教出个纨绔子来的。

  这时,赵纤儿的心情才算是好了许多,她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询问道:“早食可有浪费?”

  “并未浪费。”

  侍女摇摇头,神态有些苦恼的说道:“少爷食量一直不错的,就是总不长个子。”

  “行了,若宣儿午时还不回来,你就让人给抓回来,别给他野惯了,又闹的满城风雨。”

  赵纤儿也懒得管这个被她骄纵惯了的侍女,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

  赵宣双手抱胸,站在一家赌坊门前,身旁跟着一名俏生生的侍女,身后站着十余名狗腿子,他大声喊道:“阿牛!”

  “小的在!”

  “给小爷把门给踹开!”

  “好嘞!”

  “砰!”

  赌坊的大门被阿牛飞起的一脚狠狠踹开,把屋子里一群赌徒吓了一跳,一些赌输了的赌鬼一看阵势立马弃了手中的烂牌想冲出大门想逃之夭夭。

  但赵宣的狗腿子早就把前门后门堵的死死,只要是两只手两只腿一个脑袋的,一个都跑不了。

  嗯,这是赵宣的原话,阿牛望着脚下踩着的一只吱吱直叫的老鼠,

  “谁啊,不要命了?!”

  “知不知道小爷是谁?青田县县令是我小舅子!快点给小爷让出路来!”

  “你跑什么?快给老子把这局的帐给清了,不让给你腿打断!”

  “凉水村东那狗崽子,你敢偷老子钱?别跑!”

  一时间,整座赌坊乌烟瘴气,站在一旁的麻脸小厮满脸讨好的望着阿牛,谄媚道:“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谁知阿牛顿时怒目横眉,蒲扇大的巴掌顿时就到了麻脸小厮的脸上,啪的一声,小厮应声落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鼻涕眼泪齐流,他大哭着喊道:“小的不过是个干活的,你打小的作甚啊?”

  “干嘛打你?”

  阿牛朝着麻脸小厮畏缩着的身躯又是一脚,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顿时上来两名狗腿子,笑眯眯的对其热烈招呼了起来。

  接着,阿牛谄媚的走到赵宣身边,说道:“少爷,您可千万别可怜这狗崽子,他这些年坏事可干的不少!”

  阿牛接着说道:“这小子仗着自己是赌坊老板的亲侄子,做局坑骗穷人钱财,高利放贷逼得人家破人亡,当街欺凌良家妇女,可谓是作恶多端,打死都不为过!”

  “这样?”

  本来是想制止这种暴力行为的赵宣眨了眨眼,听着周围四起的叫好声,感觉这麻脸小子也确实该。

  “少爷,少爷!我冤枉啊,小人这几年最多就放了点贷,可从没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您可千万别被人骗了!”

  麻脸小厮竭力的大叫着自己冤枉,被两人一齐热烈招呼的他使用了全身最后的气力,哭丧的朝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爬去,“小人真的冤枉啊!”

  “行了行了。”

  赵宣被这人滔天的哭喊声震的耳朵都是麻的,他伸出小拇指挠了挠耳心,道:“小爷又不是县官,你找我诉苦有啥用?”

  “可...可他们是您的手下啊,您就不能发发善心...”

  还没等麻脸小厮说完,赵宣踢了身旁磕着瓜子看戏的阿牛一脚,“愣着干嘛,不嫌吵得慌?”

  闻言,阿牛笑了,把手心的瓜子放回衣兜,走到两名狗腿子身边,挨个一脚下去,“你们两个狗东西还愣着?是等少爷来给你们帮忙?”

  接着,作恶多端的赌坊老板侄子就被带到院子中继续招呼去了,惨叫声不绝,但好歹耳边清净了许多。

  接着,又两个狗腿子搬了张椅子过来,赵宣神色自然的坐下,望着屋子中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群赌徒们,微笑着说道:“看小爷作甚?该赌钱赌钱,小爷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话音落下半饷,众人还是没有动弹。

  直到阿牛一脚踹到某赌徒的脚上,一股脑抓了一堆牌到他面前,“赌啊,愣着干嘛?再看你牛爷给你腿打断!”

  登时,在场的所有人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极其情愿的继续了刚才的赌局,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挨顿打。

  也只能说赌鬼不愧是赌鬼,只是一小会,整个赌坊又回归了最开始的热闹,这让赵宣觉得十分有意思。

  “不过就是一青楼出来的小妮子,仗着有达官贵人撑腰,还自称什么小爷,哼!”

  一名穿着绸服的年轻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低声的和身旁同样身穿华贵绸服的友人说道,“先忍,且看她再过几年还能傲的起来?只要肯掏钱,还不是我等大丈夫眼中的胯下玩物?”

  “哈哈哈,周兄所言甚是!”

  谈笑风生间,周姓男子手中的筹码却是输了个精光,临走前,只得用他那隐晦的淫邪目光狠狠的瞪了赵宣一眼,心中幻想着将来该如何蹂躏这张明媚娇嫩的俏脸的主人,顿时身下一片火热。

  到了赌坊的大门,阿牛笑眯眯的堵在门口,“周大少,好久不见啊,刚刚聊啥呢?”

  周姓男子望着阿牛,暗骂一声晦气,但脸上却扬起笑意,“这不牛兄吗,我们还能聊啥啊,我们这输的精光讨论到时怎么再赢回来呢。”

  说这,他心中十分肉疼的从袖子里掏出最后一枚碎银塞给了阿牛,笑道:“还请牛兄给个方便,让我二人回家去取些银钱再来赌过!”

  “是吗?”

  阿牛不动声色的将碎银收入怀中,脸上笑意更深,但却没有挪动半步,看表情,两人就知道是给的少了。

  周姓男子朝着友人给了个眼神,对方这才掏出了一枚碎银,满不情愿的交了这价格不菲的买路钱。

  这是阿牛才终于笑眯眯的让出了路,让两人通过。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不过谁让我家少爷心善呢。”

  阿牛在两人身后悠然说道,两人冷不丁的僵了一下,木然的回过身,周姓男子是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说的这么小声都能被发觉,肯定是牌桌上出了奸细!

  “少爷说,一千两,这事就算了。”

  阿牛抛着手中的碎银,漫不经心的说着,身后两名狗腿子也拿出了两张早已备好就等签字画押的借据。

  “如此,月末周某定会送上!”

  周姓男子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十分痛快的签了字画了押。

  回想起赵宣之前的所作所为,国公府都敢闹上一番,还谈何他家?只能吃个暗亏,一千两他们两人凑一凑还是能有的。

  两人红着眼,咬牙作辑,“告辞!”

  “哦忘了说,是一人一千两,月末不见银钱,便上门来取。”

  话音刚落,并肩而行的两人忽然一个踉跄,回过头怒视着阿牛,想要开骂却又不想挨打,“你这是敲诈勒索!!”

  “怎么能是敲诈勒索呢,你看,这白纸黑字写着,周功文杨立志二人各须在炎武十八年一月末偿还纹银一千两,合计两千两。”

  阿牛嬉皮笑脸的指着借据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看,这签了字画了押的,总不能不算数吧,走到县官老爷那里也是我家少爷占理啊?”

  “你....!”

  周功文涨红了脸,用手指着阿牛却说不出话来,活生生的被气晕在大街上,周围路过的人奇怪的看着。

  此事不久,得知了消息的赌坊老掌柜才姗姗来迟,望着被招呼的满目疮痍无法动弹的爱侄,哭的呼天抢地,怎是一个惨字能说清的,听的赌徒们都有点于心不忍,想为他报官诉冤了,但也只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