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灵是从哪里来的？还被关在地窖里面...奇怪。”
在亨利和其他拉泰骑兵下马，下地窖里把精灵们都救出来的时候，凯恩同拉泰骑兵的队长聊着天。
“嗯...他们的盔甲不够华丽，不是奥苏安的高等精灵，他们的皮肤是白色，也不是那加罗斯的黑暗精灵，考虑到帝国目前遇到过的精灵只有三种，我想他们就是木精灵了。”
这位队长也是一位老兵，帝国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打了很多场战役，到处都有退伍的老兵。
“木精灵？在帝国的西南边境？”
凯恩看着被士兵们用地窖边的，以前用来运圆白菜和莴苣的木筐不断运上来的木精灵，感到匪夷所思。
“的确很奇怪，伯爵阁下，这些家伙应该都待在爱索罗伦的森林里才对。”
队长耸耸肩说道，他牵着自己的战马站在凯恩身边，看着一具具尸体被运上来。
“你觉得是谁把他们关在地窖里的，野兽人么？”
凯恩看了一眼周边的村庄废墟，却还不怎么相信野兽人会留下这些精灵的生命，而不是凌虐他们以获得喷溅的鲜血与欲望的发泄。
“一个普通的人类村庄，除非这个村庄是退伍的军团士兵的聚集地，否则不可能抓住并关押这些森林长耳朵的，虽然不像那些黑皮和华丽长耳朵一样善于使用魔法，但他们的箭术都很好，是天生的神箭手。”
“也是...可惜他们都死了，如果有活着的，就能从幸存者的口中得知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了。”凯恩遗憾地说道
“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凯恩的话音未落，亨利的声音就从地窖里传了出来：“但是她现在奄奄一息！我们不敢把铁链解开送她上去！”
“等我下去，你们先不要动她！”
凯恩大喜过望，先喊了话，然后连忙走到了地窖口，顺着梯子爬了下去，速度之快，队长都没来得及阻拦。
强忍着地窖里那让人窒息的味道，凯恩捂住鼻子，张大嘴巴来呼吸，来到了亨利的身边蹲下观察起来。
虽然这个精灵已经昏了过去，不过在确定了对方的胸膛还在起伏之后，凯恩没有拖沓，连忙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瓶装满鲜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拔开木塞，亲自扶起了被两根铁链锁住琵琶骨的精灵，然后将瓶中的液体给她喂了下去。
还好之前为了自己的小命，特地在离开拉泰之前找教堂的牧师花二百金币买了四瓶治疗药水。
稳住对方的状态后，凯恩庆幸之余，连忙命令士兵们把铁链砍断，给这个精灵解脱束缚之后，又亲自将精灵放到筐里。
到了地面上之后，凯恩又喂给这个精灵第二瓶治疗药水，让对方脱离了生命危险。
洞穿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脱水等因为长期囚禁而出现的症状也逐渐缓解，但对方的情况暂时还不适合立刻在马背上颠簸。
毕竟治疗药剂没法治疗精神上的虚弱。
“大人，一共有十四个精灵，十三个都已经死了，要在这里埋了他们么？”亨利从地窖里爬出来之后，对凯恩汇报道。
因为对抗兽群袭击时的出色表现，外加凯恩本人的赏识，他现在已经从一个铁匠的儿子变成领主的侍从官了。
如果说有什么让他困惑的话，恐怕就是领主见到他的时候喊的那句‘你就是斯卡里茨剑圣？！’吧，尽管领主后来解释是认错了人，但亨利还是将这个名号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当然，未来的剑圣阁下永远也不会知道，凯恩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他...
“跟村民分开埋葬吧，都埋在村外的森林里，再给他们一起立一块碑，上面就写...过路的人啊，这里埋葬着因为兽群的袭击而不幸遇难的生命，以莱茵领领主的名义，凯恩·德尔发誓将为他们报仇雪恨。”
凯恩的视线扫过了四周的废墟，这里原本该是一处繁华，宁静的村庄。但现在，村外的麦田被焚烧一空，村民们尽数沦为了兽群发泄欲望的载体，而一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被钉死在房门上的孩子，他的拳头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嘎——！嘎——！”
很应景的，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之余，不时发出阵阵哀鸣。
“真是有魄力的决定，伯爵阁下，您真的不再慎重考虑一下么？”
队长很是惊讶，以至于用上了‘有魄力’这一词。
依照他的经验，没有领主会为了这种程度的兽群袭击而发动一场根本就毫无收益的战争。
你打内战可以得到土地和人口，打那些骑士佬也是如此，还能劫掠抢点东西。
跟那些绿皮和海盗打是因为他们主动来找事，不打不行。
跟野兽人打，野兽人的活动范围都是那些幽邃的密林，也就是没有开发价值的地方，而且从来不曾大举进攻帝国，对它们发动一场战争是不‘经济’的。
“人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推着自己前进的，队长。”凯恩瞄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道。
如果是那个在帝都生活了九年的凯恩，可能会选择让这次袭击就这么过去。
但他不是那个凯恩，他来自一个繁荣且昌盛的国度，现在的凯恩认为自己应当肩负起领主的责任。
而保护领民，就是领主最基本的责任。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直接回镇里。”
维娅合上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法醒过来了。
“大人，那个精灵醒了！”
谁，谁在用通用语说话...？
维娅试探着睁开了双眼，在那之前她的意识已经感受到了如火般的温暖，而睁开眼之后她才看见熊熊燃烧的火堆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则靠在一处残垣断壁边坐着。
还没等维娅自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一个人类男性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很多拿着武器的人类跟在他的后面也围了过来。
“你醒了就好，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我这里还有药剂，但是不确定你的情况就没敢多用。”
对方保持了间隔两米的安全距离，用通用语对维娅询问道。
“你...是谁？”
尽管猜测对方就是救了自己的人，但被这么多的人类围着，维娅很紧张，以至于都忘了切换语言，直到她看见对方那疑惑的神情才意识到这些人类听不懂精灵语，于是换成通用语又问了一遍。
“我是莱茵领的领主，伯爵凯恩·德尔，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凯恩。”
为了让对方的紧张情绪有所缓和，凯恩特地来到火堆的侧面半蹲下来，以营造出一个双方平等交流的景象。
“我和士兵们从地窖里把你救出来了，你有印象么？”
维娅的通用语其实也不算多好，毕竟，自从离开家乡之后的这百年里，氏族始终都在尽量避开其他智慧生物，尤其是人类的聚集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很多词语都发生了变化，她只能听懂部分话语。
因此，她停顿了片刻，以理解面前这个人类的话语，随后点点头。
“我听到了你们的马蹄声...我的同伴怎么样？还有活着的吗？！”尽管精神还昏昏沉沉的，但维娅还是回忆起了自己眼前一黑前曾听到的马蹄声，并且向凯恩询问自己同伴的情况。
一个，哪怕有一个活下来都好...
望着这个精灵那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的眼神，凯恩的喉结蠕动了一下，最终，他用摇头来代替了那个残忍的回答。
“他们被安葬在村外的森林里了，你想去看看他们么？”
对方的身体情况更适合继续休息，不过凯恩知道，这个精灵会给出什么回答。
“麻烦你拉我一把，凯恩。”维娅点点头，然后试着自己站起来，失败了之后，不得不向凯恩求助道。
看着这个精灵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掌，凯恩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过去将对方搀扶了起来。
这可是精灵啊！
看着对方那虽然憔悴，却更添了一种忧郁气质的俏脸，他的内心的确有一些旖旎的想法，尤其是那些穿越前辈们的故事还历历在目，什么精灵美人抱两个，一个白皮，一个黑肤......
但凯恩又没有精虫上脑，他的双手很老实，只是起到了拐杖的作用，让还很虚弱的这个精灵可以去见自己已经长眠于大地之下的同伴而已。
“你们四个，跟着领主大人，有什么突发情况立刻发声，我会带着队伍支援你们。”
骑兵队长对于莱茵伯爵的这种对异族的仁慈有些不屑，但碍于对方的爵位，还是尽到了做下属的职责。
“谢谢你们的帮助，我叫维娅，是...寒冬之心氏族的一员。”提起氏族的名字，头一次令维娅感到不适，她现在的想法和过去大有不同。
“维娅...那你们是遇到了谁的袭击，野兽人么？”
凯恩协调着自己的步伐，好不让维娅跟的辛苦，同时询问着对方。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问题，无异于强迫这个精灵回忆那些惨痛的记忆，但凯恩需要这些有价值的情报。
“是的...我的氏族那一夜正在举办庆祝秋分的仪式...那些野兽忽然从阴影里发动袭击，我们损失惨重，那些野兽又不肯停止追击，我就跟一些同伴去引开野兽人...没想到，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维娅的神色因为回忆而痛苦，而凯恩，他搀扶对方的双臂不经意间地用了力。
如果对方说的情况都属实，那他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领地原本不会被袭击，只是因为这些精灵想要引开兽群，才使得自己的人民遭受了无妄之灾。
......
“我们没有刻意把那些野兽向人类的村庄吸引，我们是想带它们在山脉里绕一个大圈，给氏族争取转移的时间...”
维娅意识到了凯恩的沉默是为了什么，而她不是为了保命而这么说的，尽管人类在精灵眼中的形象并不好，但祸水东引这种事，维娅和同伴们还做不出来。
“我们都因为兽群而付出了鲜血与牺牲，维娅小姐，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这下，轮到维娅沉默了，她知道凯恩是什么意思，但，跟人类合作，这还是太...危险了。
墓地就在森林的入口东侧，士兵们直接挖了两个大坑，然后把精灵和人类的尸体分别放入不同的坑中再掩埋起来。
刻有凯恩话语的石碑，如果这块半米高的巨石能叫做石碑的话，就坐落在两个墓穴的中间。
“这里安葬了那些遇难者，左侧是精灵，右侧是人类。”
“你们，到森林外守着，有事情我会喊你们的。”
对士兵下完命令，凯恩松开搀扶的双臂也往后退，让维娅自己拥有这个时刻。
虽然走的路并不长，但对于虚弱的维娅来说，并不亚于一场艰难的长途跋涉。
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双膝一软，瘫坐在石碑的前面。
夜风已经越发凉了，在幽暗的森林里，月光从枝叶间洒下斑驳的光，她的影子一如其精神般支离破碎，摇摆不定。
拾起一片比较完好，没有干枯的落叶，维娅将其侧边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乐声被夜风进一步聒碎，却不曾湮灭，就像被石碾下的麦粒，可以被无数次的碾压，但始终还在。
维娅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些相信着她的同伴，即便被囚禁在地窖之中，他们也不曾指责维娅，但最终得到的只有在绝望里的，毫无尊严的死亡。
一曲终了，她垂下头，落叶被缓缓握上的双手捏得粉碎，泪水又一次地从眼眶里溢满滑落，砸在落叶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回归大地的怀抱。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哽咽之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懊恼，颤抖的吐息逐渐打乱了她的节奏。
一手捂住了失守的左眼，另一只手却不愿捂住也已经泪水横溢的右眼。
寒风迎面吹过，却带不走她的悲伤，月光自上播撒而下，却照不亮她的内心。
维娅看着这块巨石，看着上面的文字，她恨不得在这里自裁，以此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然而，就在她升起这个想法的瞬时，林间没来由地起了一股盘旋的风，卷动地面上的落叶，并且在左侧墓穴的上方停下。
当风停下之后，凯恩和维娅同时愣住了。
林间的落叶被聚集在一起，以绝非巧合的一致朝向形成了一件落叶组成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