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内务

  公差刚刚结束,陆少兵等人还没来得及洗把脸休息下,大家伙儿都被王班长叫回宿舍。本来疲惫的身子已经拖不动了,但是看到周围其他人都迈着急促的步伐,他们也都不自觉的小跑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米的距离,他们恨不得一步就走到房间,生怕自己落于人后。此时的场景活生生的印证了“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

  “今天大家出公差干活都很积极,表现都很不错。不过今晚之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就是你们的床,还没有按标准收拾好。”

  王班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陆少兵的被子放在地上,做着示范,教着大家如何叠被子。那横平竖直果然不是吹的,原本软塌塌的被子在王班长的手中,很快就有了豆腐块的雏形。

  王班长的精彩示范也只有一次,之后便是大家用自己的被子不断的操练,不断地叠好,拆开,再叠好,再拆开。还要一遍又一遍的修整着边边角角。

  被子还没叠的如意,王班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说道:“还有你们的床铺,绿垫子在下,褥子在上面,用白床单盖好,再把边边角角修整齐了,全部要掐出角来。”

  王班长一边说着,一边蹲在陆少兵的床边,示范着如何用食指和中指完美配合掐出一条直角边。

  大家的眼里都放出惊讶的目光,王班长这手上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练成了,这些新兵蛋子不断的模仿着王班长的动作,可是就是做不到那么标准的直角边,于是一遍两遍三遍,反反复复的训练。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这群新兵蛋子们想着今晚是不是可以消停一会儿了,但是思绪可以随意遨游太空,手上的功夫却不曾停下练习。

  有些人继续修整着他的被子,有些人在整理着他的内务柜,总之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停下来休息。紧张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晚饭时分。

  在部队吃饭,那不仅仅是吃饭,更是纪律的体现。所有人员在宿舍楼下站好队,然后排着队,整整齐齐的走向食堂。

  到了食堂,还不能随便进去,必须唱首歌,一连的先打了个样,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二连的立刻跟上,唱起了一首《战士责任重》;三连换着花样,唱了一首《练练练,练为战》;四连看着他们唱的十分起劲,再加上军歌的种类有限,于是就选了《学习雷锋》;五连也不知道选什么歌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团结就是力量》。

  总之他们选的歌换来换去也就这么几首,要么不一样,要么就是比谁的嗓门大。但是在部队,最受欢迎的军歌还是那一首《团结就是力量》,点歌率高达百分之八九十。一阵鬼哭狼嚎之后,有的连队不满意,毕竟声音被别的连队盖下去了,于是要求大家伙儿再唱一首,这些新兵蛋子们哪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只知道连长不高兴了,排长就要发飙,排长发飙了,班长就会让他们不断地唱唱唱,于是乎他们只好都扯着嗓门吼了起来,那场面着实的壮观。唱完了歌,大家伙儿还是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进饭堂。

  新兵连的伙食不得不被吐槽一番,在大家扯着嗓子怒吼的时候,每个班已经派出一个人做小值日,给全班人提前将饭菜打好。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桌子边等着大家进来,一起开饭。等大家吃完饭,小值日还要负责洗餐盘,打扫食堂卫生。虽然小值日有点辛苦,但是每个新兵都很想当小值日,因为小值日有权利让自己吃的更多些。

  在新兵连吃饭,一是吃不好,二是吃不饱。陆少兵和其他战友一样,步入饭堂迫不及待的想赶紧吃饭,但是规矩还是必须遵守的,没有班长的指令,所有人只能站在桌子旁看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饭菜,却不能吃。

  等排长一声下令“坐”,所有人才可以坐下,而且还要坐的笔直的,此时的他们依然不能开饭,因为还有下一个指令。坐下来的新兵们离饭菜的距离更近了,那香味不断的在鼻尖缠绕,于是乎口水不断的下咽,却始终无法吃饭,焦急的心情已经让胃里翻江倒海、雷声不断,只有等排长继续下达指令“开饭”,此时所有人才可以吃饭。

  这一天折腾的,新兵蛋子们都累了、饿了,排长的一声“开饭”此时成了最悦耳的声音,让所有新兵都兴奋不已,那吃饭的速度也是惊人,也不管饭菜是什么味道,一股脑的全部往嘴里扒拉着。也许这是第一天的伙食,还算是有点饭菜的样子,新兵们吃的时候也没在乎那么多。可是后来的日子里,那些饭菜着实的不堪入目。

  吃完饭,还不能随便走回去,还要等班长吃完。在班长放下筷子之前,屁股不能离开座椅,在班长放下筷子之后,即便没吃完,也要赶紧扒拉,容不得耽搁,要不然所有人的眼神都会齐刷刷的盯在你身上,感觉比做噩梦还要让人心惊胆寒。

  陆少兵很快就适应了部队这样的快节奏,尤其是吃饭,原来十分墨迹的他在部队这样高压状态下,一碗饭不超过两分钟就吃完了,最快速度也只有一分钟,所以每次都是他吃完了,然后等着别人。每次这样的时候,王班长都会问他:“吃饱了没?”

  陆少兵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回答道:“吃饱了。”随后肚子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很明显他压根没吃饱。

  王班长摇摇头,笑了笑。他知道新兵都这样,吃不饱,但又不好意思说,谁不都是从新兵走过来的,但是既然这样说了吃饱了,王班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第一天已经紧张到这样的地步,陆少兵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加快速度,即使不能走到第一,但也不能落在人后。

  晚饭后,他们排着队,在班长的带领下回到了宿舍,继续整理各自的内务。

  在部队,内务是战斗力体现的一项,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击检查。那天晚上,正当陆少兵他们在收拾自己的内务的时候,突然由连长带队,对所有人的内务进行检查,那些内务柜一个个被打开,不合格的全部拉出来扔在地上。其次就是被子,叠的不好的也都被扔在地上。

  陆少兵看着这么暴力的行径,内心深处有着一万只神兽在奔腾,却又不敢有任何发声,在部队就是这样,即便再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这一次的检查在这些新兵蛋子心理烙下了阴影,再也没有人敢不认真叠被子。于是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虽然六点半才会响起起床号,但是所有人都很自觉的在五点多就起床,拿着被子到会议室占一席之地,将被子铺展开来,用自身的重量和小板凳不断的压平被子,然后再叠好,一遍又一遍的修着边边角角,豆腐块就是这样练成的。

  来到部队的第一个夜晚,这群新兵蛋子虽然都很累,感觉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主要源于过于压抑,所以不少人都失眠了。陆少兵就是这群失眠大军中的一员。

  陆少兵在床上辗转反侧,安静的房间只能听到床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连窃窃私语都不敢,唯一回应战友的也只有另一阵咯吱咯吱的床板声。这失眠的夜晚,咯吱咯吱声成了打破这片宁静的最美的旋律。

  王班长被他们这声音吵的也没法入睡,他知道这群新兵今晚失眠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都别翻来翻去了,既然你们选择了来部队,就好好享受这部队的生活吧!”

  床板的咯吱咯吱声响停了下来,但是依然没有人敢说话。王班长继续说道:“你们都做个自我介绍吧,接下来的三个月大家都要在一起生活,我对你们不会像其他班长那样过于严格,但是你们也别给我生事。”

  王班长说完,却仍然没有人接话,他们都知道在部队不能做出头鸟,于是王班长急了,又说道:“陆少兵,你先说。”

  “是!”陆少兵听到王班长对自己说话,连忙回答道。在这宁静的夜晚,一声“是”毫无夸张的说足以响彻云霄。王班长着急了,连忙说:“小声点,你想把其他班的人吵醒啊。”

  陆少兵被王班长训斥了一顿,顿时不知所措,只好小声的说了一句“是”,然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陆少兵,安徽芜湖人。”简简单单两句话,然后就没了,空气仿佛又凝固了。所有人都好像在等着什么。

  “我叫卓一川,四川成都人。”

  “我叫王梓旭,江苏南京人。”

  “我叫薛国强,云南曲靖人。”

  “我叫陈宝成,山西大同人。”

  “我叫李友发,云南昆明人。”

  “我叫李伟伟,四川乐山人。”

  这个三连九班的新兵们真有意思,照着模版一一汇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空气又凝固了。王班长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当初当兵的时候,于是喃喃说道:“我在部队待了五年了,刚套改中士。五年前刚来部队的时候跟你们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那时候来部队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当兵很酷,可是到了部队,发现部队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做着很普通的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边,我不期待你们能有多优秀,但是我希望你们给我都能老老实实的,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跟我打报告,别给我添麻烦。”

  王班长一段话说的那是一个语重心长,陆少兵和其他战友纷纷小声回复着“是”。

  陆少兵心想王班长并不像其他班长那样凶神恶煞,反而有些亲切,顿时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你们赶紧睡觉吧,什么也别想了,来到了部队,凡事就跟着大部队走,想再多也没用。明天开始训练,都给我睡觉,要不然明天训练场上打瞌睡,我可饶不了你们。”王班长说完就睡了,房间里的空气又凝固了,凝固的让人窒息。

  陆少兵和其他战友此时的内心其实都一样,都在幻想着接下来的部队训练会是怎样。不知不觉,时间渐入灯火阑珊处,众人渐渐的也都进入了梦乡。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落在地面上,陆少兵的床铺正好靠近窗户,他睡得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天。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在这个夜晚透着一丝丝寒意,他的眼角流下一滴夹杂着心头温度的泪水,心中默默的念到:“寻寻觅觅,不苦不悲,何处会有你的痕迹,何处会有我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