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了两块比胳膊略长一些，坚硬粗糙到还粘着麦壳的黑面包，名叫卡尔的年轻人耷拉着肩膀走进居民区，谁向他问好都被无视了。
不理会那些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的邻居，卡尔继续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屋外传来了商贩们的叫卖声。
丽雅小心翼翼地将矮脚凳子放在了灶台前，随即弯下腰从旁边的麦米袋里面抓起了两把糙麦米。袋子里面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哥哥还是上个月从玛丽姨妈那里卖掉了自己准备用来参加工匠考核的器具，这才换来这一袋子的糙麦米。即便她这半个月来已经精打细算了很多次，可是里面越来越少的粮食还是让她感到一丝恐慌。
没有食物了。
最多再过几天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丽雅眼睛通红地望了一眼破旧房屋内的小床，铺着发霉味道的被褥上可以看到一个昏迷中的妇人。妈妈到今天还是没有醒来，那些曾经愿意帮助他们的叔叔阿姨们似乎也放弃了希望。
毕竟，谁都有家人要养活，接济是可以接济，但长期的接济，是有心而无力的。
丽雅坚强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小心地从矮凳上爬了下来。
她今年才八岁，因为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很娇小的，生火做饭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还很困难。她双手抱着几块劈好的柴火，掰断一些白天捡来的树枝扔进灶台，因为昨天连续下了半天的大雨，柴火都沾上了一丝湿气，点燃的速度很慢，还伴随着一股呛鼻的浓烟。丽雅顾不得双眼酸痛，鼓着小嘴拼命地吹起，等到里面柴火点燃后，这才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妈妈！……”
“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丽雅很想你！……”
“不要离开我！……”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丽雅坐在灶台边轻轻地抽泣着，过了一会儿用小手擦了擦脸颊，被熏得黑漆漆脸上浮现两道白痕。家里面原本还有一些盐，可是上个礼拜已经吃完了，她想要去偷一些，可是差点被那肥胖的店老板抓住，老板娘拿起扫帚在她的后背上抽了一下，哪怕是现在背上依旧是一片青紫色，稍微碰到便会感觉火辣辣的疼。
“汪汪！”
一只黑黄色的老狗走了过来，即便已经有些老态龙钟，可是依稀可以看出它原本是一只优秀的猎犬。丽雅伸出小小的手掌，老狗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抬头看了一眼灶台的位置，口中发出低低地呜咽声。
“希斯。”
丽雅将老狗抱在了怀里，仿佛是发现它眼中的渴望，轻轻地抽泣了一下，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后背，喃喃道：“食物已经不多了。”
“必须要留给哥哥和妈妈吃，丽雅也很饿，你等哥哥回来后去外面找吃的吧。”
“对不起！”
“丽雅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办法赚钱，也没有办法救妈妈，还老是喜欢哭……”
眼神浑浊的老狗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随即趴在她的脚下闭上眼睛假寐。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在门口停留了一下，隐约传来说话声。
原本老态龙钟的黑黄色老狗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宛若饿狼凶悍，口中发出凶狠地呜声，朝着外面大声地吠了一下。
“该死！”
“早晚打杀了你这条老狗炖汤！”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丽雅惊恐的脸色稍微平静了一点点，伸出小小的手掌摸了摸老狗的头，低声道：“希斯。”
“如果他敢进来你就咬他！”
“妈妈现在昏迷不醒，哥哥又不在家，只有你能够保护我了。”
老狗在她的怀里轻轻拱了拱，虽然模样已经老态龙钟，可是依旧带着一丝凶煞之气。
它是一条米登海姆猎犬！
在壮年的时候甚至可以与狼群搏杀，拉泰一带的民间传说中它是白狼神的宠物留下来的后代。
可惜它已经很老了。
灶台上传来麦米粥的香味，老狗耸动了一下鼻子，随后又趴了回去。
丽雅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叫声，可她还是小心地爬上矮凳，用破旧缺了一角的陶碗盛起麦米粥，轻轻地吹了一下，随即用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了床榻上的妇人。她实在是太小了，力气也不大，没有办法扶起来妈妈，只能这么慢慢地喂她。
“妈妈！”
“快点吃！吃完就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伸手擦去泪水，放下碗爬下床铺去关门。
“嗷！”
希斯叫了一声，丽雅听出那不是警惕的叫声，果然，下一刻，哥哥从门外走了进来。
“丽雅，怎么不关门，我不是说在我回来之前，都要把门窗关好么？”
“哥哥！”
拍了拍扑进自己怀里的妹妹，卡尔苦笑一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之后转身把门关上。
“我拿回来两块黑面包，下到粥里吧。”
卡尔将面包交给妹妹的时候撕下了一块，亲自喂给了希斯，这头猎犬是卡尔和丽雅的父亲留下的，始终尽职尽责，忠心耿耿。
但卡尔却连一块骨头都给不了它。
“哥哥，这面包是从哪里来的啊？”丽雅的话音里有些担忧，她怕哥哥去偷窃。
如果没有母亲和自己拖累，哥哥早就能攒齐做工匠所需要的铺子和工具，也就不用挤在这间小屋子里艰难度日了，阿莱尔姐姐也不会...
“莱茵领的凯恩伯爵今天来了拉泰，街区代表给每个去欢迎他的人都发了两个面包，我也去了。”
卡尔内心其实是很抗拒这种，为权贵们摇旗呐喊的事情的，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帮工的钱远远不够家里的开销，偏偏行会里的那些老家伙始终坚持什么规矩，就算卡尔的手艺比他们都强，但却因为自己没有属于自己的铺子，而无法成为工匠，连带着自己做出来的工具也没法提高价格。
一想到这个，卡尔对这什么狗屁行会的怒火就升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