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种菜

  部队的规矩不仅仅限于那方圆之地,营区之内都难逃“统一”二字,就连操场的另一头一直被荒废的区域,在领导的一声召唤下,又重新开始翻土动工。

  忙碌的训练也是有始有终,此时的“终”并非结束,而是暂停。目的只有一个,上面有大领导要来视察,团里组织新兵们修整菜园。

  这所谓的菜园就是操场另一头那片无人问津的荒地,陆少兵有时候在操场上加练途中也曾对那一片未曾去过的地方有种好奇,但没有人会去多问,生怕问出个是非来。

  如今,既然团领导要求搞菜地,那就全军出动。当然这些新兵哪会种菜啊,只是听到一声命令,一窝蜂的照做就是。

  这菜地的休整并不是像地方老百姓那样种菜,为的是有个好的收成,此时他们去菜地,完全是为了做好表面工作,让领导来的时候可以看出一些新花样。

  陆少兵他们这群新兵在班长的带领下来到菜地,面对杂草丛生的荒地有些无从下手。于是领导们就会聚到一起,开个短会,商量着接下来的工作如何进行。

  领导们开会,新兵们也不能闲着,面对荒地的第一项大工程就是拔草。各班各排划分区域,各自为营开始风风火火的干起活来。

  “你们谁会种菜啊?”卓一川小声的问着其他战友。

  一句话问了出去,并没有任何回声,其他人也顶多是摇摇头示意他们都不会。

  一个个都蹲在地里,低着头,手不断的拔着草。陆少兵拔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疲倦,于是抬起头来,看到周围的战友们各个都挺有干劲,但是又想到这个季节,寒风刺骨,能种个什么东西出来呢。

  “喂,你们说这搞菜地有啥意义,现在种菜,等成熟了,咱们早就不在这里了。到时候种的菜给谁吃啊?”陆少兵想着想着,突然问道。

  其他战友也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

  李友发看了看陆少兵,然后小声的说道:“这个能不能种的起来还是一回事,这个天气应该不适合种菜吧?”

  其他战友又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

  陆少兵觉得大家伙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都觉得这种菜不一定能够有什么效果,但是领导们既然发话了,那他们就该去做,虽然问题有很多,但是不该问的还是不要去问,他们新兵之间互相埋怨几句也就可以了。

  这片荒地的杂草并不算很多,很快他们就拔得差不多。班长排长他们的会也开的差不多,然后一声哨声响起,他们在操场上集合,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放眼望去,那片荒地的杂草收拾干净之后,可以发现这是一个斜坡,准确的说类似于梯田,至于接下来的工作还是要按小区域分组的。在班长排长的商量下,以排为单位,每个排负责一块地,然后按标准实施。

  这菜地的标准也尤为奇葩,陆少兵早就知道部队任何事情都是有规有矩,任何物品摆放都是平平整整,可是没想到这菜地的要求居然更是严格到了极致。

  每个排分到的菜地长度都是一样,都拿尺量好的二十米长。至于宽度也都是用尺量好的,不多不少,只有一米。

  接下来就是新兵们上场表演,这种菜的动作要领分为两步,第一步休整菜地,那就是拿着砖块将菜地拍实拍平整,还要捡掉菜地中的小石头,保证菜地所呈现的梯形上平面在同一高度,甚至连人走的过道都要拍的平平整整。

  这一系列动作最后的验收标准就是用绳子拉着,从一端到另一端,保证都在一条线上,无论是上平面,还是下平面,甚至侧面,都不能有任何凸出或者凹进去的地方。

  等到这些都完成了之后,就开始了第二步,那就是所谓的正儿八经的种菜。然而,并没有任何通知,陆少兵他们也只有干等着,等着班长们下达下一个命令。

  “你们说,团里会让咱们种什么菜啊?”陆少兵盘算着这个时节应该种什么菜好,但自己对这一方面又不了解,于是问着身边的战友。

  卓一川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领导们让咱们种什么就种吧,况且发哥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个季节还真不适合种菜啊。”

  陆少兵明白这个时节种菜真的属于无稽之谈,况且现在种的菜,以后谁来管理啊。但是既然领导说种,那就种吧,但是抱怨还是要有的。

  “咱们还是听班长的安排吧,就当是娱乐活动,总比一直训练要好得多。”陆少兵自我安慰的说道,也算是说给其他战友听的,此时大家伙的想法大多都是一样的。

  第一天的菜地工作就是拔草,然后排队带回。回到房间后,陆少兵问王班长:“班长,上面领导有没有说种什么菜啊?”

  “我怎么知道,等排长通知。”王班长不耐烦的回答道。

  陆少兵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道:“那我们怎么种菜啊?我们都不会种菜,有没有人指导啊?”

  “我怎么知道,等排长通知。”王班长依旧不耐烦的回答道。

  陆少兵虽然听出来王班长对这个种菜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再三的问道:“班长,那排长他们知不知道啊?有没有通知什么?”

  “都说了等排长通知,现在排长还没来,咱们就慢慢等,你问再多也没用,我啥都不知道。”王班长白了陆少兵一眼,觉得现在的新兵问题真多,尤其面对种菜这样的事情,压根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训练大纲上,更是让人有些糊里糊涂。

  在部队凡事都要经过再三商量之后才会有结果,但是毕竟作为班长、排长这样级别的领导在这个新兵团里自然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所以关于种菜的问题,陆少兵找他们的王班长也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早上,班长、排长他们被连长叫到房间里,开始了种菜行动的规划。之后各自回到班里,将种菜行动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

  “待会听哨音集合,然后我们带队去菜地,到时候还是按昨天划分的区域,你们继续用板砖拍土。”王班长说着说着就停了,似乎还有下文,但是并没有多说。

  陈宝成对这样的工作安排有些不悦,于是问道:“班长,这种菜为啥还要把土拍的结结实实啊?领导们到底是想干嘛?也不安排正儿八经的种点菜。”

  “就你事多。”王班长严厉的说道,却没有任何发火的迹象,只是将之前的话又接着说下去,“等他们把菜运过来,咱们就开始种菜,差不多今天上午就会动工,所以你们也不用有过多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干活就行。”

  陆少兵想着王班长说的话,那个什么把菜运过来,既然是运来菜,那又种什么菜呢?种菜不是撒种子、浇水、施肥吗?一系列的问题在陆少兵的大脑中不断的旋转。

  没过多久,一阵哨音响起,陆少兵他们在楼下集合之后被带到之前去过的菜地,按照班长说的,一个个都蹲在菜地里干着最无聊的拍砖工作。

  虽说是一件无聊的工作,但是在这群新兵的眼里,这也是充满乐趣的,他们开始比赛看谁拍的平整,这样的游戏也没坚持多久,一辆卡车就驶进了操场,朝着他们的方向直径开来。

  等到车停了下来,班长们招呼着自己班的战士,赶紧去车上卸物资。满满一车的大白菜和青菜顿时亮瞎了这群新兵的双眼。都是可以吃的大白菜和青菜,不运到厨房去,拿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不仅仅是新兵们,连他们的班长、排长都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惊讶,但是他们之前在连长的房间多少也得知了这样的操作,超乎常理,却又胜似合理。

  一颗颗大白菜和青菜从大卡车上被搬运下来,每个排、每个班按照固定的数量,一个个新兵双手拿着大白菜和青菜回到菜地里,将这些大白菜和青菜再埋回土里。

  按照上面的指示要求,大白菜和青菜只埋四分之一的样子,其他部分都露在外面,还要保证一颗颗都能立在土里,并且每一颗之间的间距都是相等的。由于之前没有算好间距,所以他们都是拿着尺子,一边量,一边比划着每一颗大白菜或者青菜应该埋入的地方。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进行完毕,开始了种菜的动作要领的第二步。不,这已经不能简单的说是种菜了,而是叫做埋菜。

  新兵们拿着锹,在菜地里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还不能弄乱了周围的土,如果对锹的使用上无法把握好,那就直接用手去刨土。之后将大白菜或者青菜立在坑里,再慢慢回填之前挖出来的土。

  就这样,一颗颗大白菜和青菜就屹立在这片菜地上,远远望去,一颗颗挺拔的样子还是蛮精神的,就像一个个战士一样,扎根在这平整的土壤之中,迎着寒风,没有一点退缩的样子。

  埋完了大白菜和青菜,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浇水,每颗菜浇的水也是有一定的量,不能多,也不能少,要保证土壤看上去有一圈湿湿的样子,但是水也不能溢出来。

  由于菜地附近没有任何的自来水管道,所以新兵们都是端着自己的洗脸盆,从宿舍楼那边接水,一盆盆运到菜地来,然后慢慢的浇灌着这些大白菜和青菜。

  这一系列的工作井井有条的进行着,一天的时间,完全绰绰有余。等到所有工作都如期完成,新兵们迎着夕阳,端着自己的洗脸盆,唱着军歌,齐步带回。留下那白色、绿色在那片菜地里孤单的守望。

  在种菜行动完成之后的第二天,听说就有领导来到这个营区视察,具体看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陆少兵他们这群新兵压根不知道,连他们的班长、排长也一掉消息都没有,只是团领导在晚饭集合的时候说道:“你们的表现都很好,上面领导高度表扬了你们这群新兵同志,今晚加餐。”

  陆少兵他们听到“加餐”二字,顿时欣喜若狂,但是这是在部队,只能内心疯狂的喜悦,表面依旧纹丝不动。

  等到他们走进食堂,那所谓的欣喜便荡然无存,团长说的加餐也不过是水煮的青菜和豆腐白菜。虽然这一顿菜量上的确多了些,但是并没有陆少兵他们想象的那么好。

  后来,陆少兵他们从班长那里得知,在他们完成菜地休整工作之后的第二天上午,上级领导就来视察,去过菜地,看到菜地整整齐齐,便表扬说:“作风过硬。”

  陆少兵心里暗暗念叨着:“这是哪门子的作风过硬,那些大白菜和青菜在这寒风中杵了一夜,第二天肯定都蔫了吧唧的,也不知道上级领导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咋就没看出来这些都是台面上的形式主义呢。”

  其实不仅陆少兵内心是这么想的,其他新兵也都各有各的想法,对这样的事情表示极度的无语和暗自抗拒。

  至于食堂加餐的说法,从班长口中得知,在上级领导视察结束,走了之后,炊事班的战士跑到菜地将能吃的大白菜和青菜都扒拉了回来,全部储藏在仓库里。

  这件事表面上说是为了不浪费粮食,为了给新兵们改善伙食,实际上是为了节省开支,毕竟这些种进去的大白菜和青菜的采购经费还是从新兵们的伙食费中扣除的,这一系列工作也算是将伙食费物归原主。

  这菜地,陆少兵他们也就去过那么两天,也就在那里奋战过两天,之后再也没有涉足过那片区域。换句话说,菜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些被埋下去的大白菜和青菜将成为他们这群新兵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每日必备的菜,这是他们改变不了的宿命,也正是如此,新兵们都在期盼着大年三十赶紧到来,说不定那时候会有别的菜可以换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