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摇曳，屡屡星辉从夜空中垂落下来。
正值寒冬，沿海城市的夜风也更添几分冷冽，吹动少年的衣角，猎猎作响。
城市里花枝招展的霓虹灯将他的侧脸映照的五光十色。
从高塔上遥遥望去，只觉一片繁华鼎盛，不见人影，但闻车水龙马，掩藏在霓虹灯之下。
单薄的衣裳并不能帮助他抵御住这深入骨髓的寒冷，忍不出朝双手呼出一口热气。
但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炙热。
自打小时候，少年就在思考，为什么，为什么人类会被束缚在这颗星球之上，星空无限无垠，为什么人类只能被重力囚禁。
甚至，即便不算上无尽的星空，就算是天空，深海，地底，人类也无法掌握。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就越发得认知到人类自身的脆弱。
对于世界而言，人类就仿佛是易碎的瓷娃娃。
只要稍微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人力有时尽——脆弱的人类既无法飞向天空，摆脱重力，也无法深入地底深海，抵抗酷烈的自然环境。
说到底，人类自认为征服了自然，征服了这颗星球，靠着自己的智慧以及工具。
但是始终无法摆脱自己身体的脆弱。
想要杀死一个人就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即便再怎么去锻炼自己的身体，在热兵器面前也就仅此而已的程度，一个久经锻炼的格斗家和一个亚健康的肥宅，在手枪面前，都只是一颗子弹的事情。
并不会因为你天天锻炼身体，磨炼自身的技艺而发生任何改变。
这个道理就如同人被杀就会死一样那么简单明了，也是众所周知的废话。
而现在——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前所未有的雀跃感涌动在少年心脏中，第一次，他那么清楚得感受到自身心脏的律动，第一次那么深切的感知到自己身为生命的存在。
只有少年能够看到的数字正悬挂在他的眼前。
自打出生之后，他就能看到一串“数字”悬浮在他的眼前。
随着年岁的长大，在接触数字的概念之后，他方才明白那一串他并不认识，且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地域的文字所象征的含义。
在他一天天成长的同时，这串数字也在同步的减少着。
他并不清楚这串数字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当数字归零时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产生期待，那是与平淡的日常生活所截然不同的，脱离日常的事件。
而在今天此刻此时，这个未知的倒计时终于即将走到它的尽头，在少年十六岁生日的今天，在这个寻常的夜晚，在即将跨越到明天的此时。
“究竟，会发生什么。”
10.
9.
8.
7.
6.
5.
4.
3.
2.
1.
"零。"
视野在一刹那间归于黑暗，即使是睁开着双眼，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供少年去观察，就如同盲人一般。
此时，睁开双眼与闭上双眼并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于，就连对身体的感知也正在逐渐消散，他就仿佛是脱离了身体的限制，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连带着也失去了对于周围环境的感触。
双脚立于物体之上的支撑感；寒风在皮肤上的吹拂感；喧嚣的，属于城市夜晚的声音；因为工业污染而不太令人舒适的空气气味；以及，心脏的跳动。
一切的一切都远离了少年的意识，任何借以帮助人类认识与构建认知的事物都消失殆尽。
就如同一个人深深入睡之时，自身仿佛沉入无底无尽的虚无。
可他却能切实的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感知到名为“秦缺”的这个人正真真切切得“存在于此”。
即便六感消失，他也依旧抱持着明确的自我认知。
无依无靠的漂浮感正被他此刻想象出来，他不由得想象着自己正漂浮在无垠的宇宙星空当中，如同一个宇宙的幽灵一般。
可他能感知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虚无。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少年剩下的意识尚且还在运转，他在思索着，思索这是否是自己想要的。
现在的他确实是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用一种奇异的状态存在着。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肉体是否依旧存在，以及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
如果任由自己的思绪散发，那么假设自己是被什么路过的外星人在那一刻捕捉然后将大脑放入缸中培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毕竟自己现在的情况，再怎么离奇也能说得过去。
或许世界是在那一瞬间被毁灭了，只有自己的意识存活了下来也说不定。
“那我此刻是真正的漂浮在宇宙星空之中？”
思绪如同潮水般起伏，在这种状态下，就连对时间的感知都模糊了起来。
细长的记忆化作自己想象的长河，在思绪中奔流。
从第一次睁开眼到最后的失去一切感知。
孩童时代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都如同掌上观文般清晰。
少年就仿佛是再一次经历了自己的人生，从幼稚的孩童时代，到逐渐成熟的青少年，从第一次走路摔倒，到踩着自行车每日上下学，唯一没有产生变化的，可能只有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以及那一直在变化的倒计时。
脱离了大地，脱离了深海，脱离了天空，从星球无止境得囚禁当中解放出来——至少在少年的感知当中，确实如此。
“不，这并非是我想要的。”
“那是更加切实，更加强大，更加具体，也更加自由的事物。”
执念深深得扎根在少年的“心中”，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沉下自己的意识，就如同过去每一个夜晚睡去时那般。
既然并非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就将其舍弃，多余的事物只会阻碍自己的前进。
现在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睡去是否还会再次醒转，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以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但是，他无所谓。
······
“刺目”的光辉再次在他的眼前绽放，意识产生了久违得第一次胎动，但尚且来不及重新认知到自身，黑暗就再次遮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