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需要你

  回到大殿,遣散随行的宫女,只留下几个看似嘴严的侍奉洗浴。

  不得不说,能够脱下这身臭味,委实令人身心愉快。

  略嫌单薄的身体卷缩在热水里头,任由丝质长发随意披散水面,自己甚至无聊起来,圈起手吹起泡泡玩。

  似这般悠闲的日子,恐怕已经所余无几......因为半年之后,便是自己的出嫁之日。

  所以!为了避免重历前世的「最坏死局」,我决定今生无论如何,绝不再踏入敌国宫中半步。

  只要不遇上圣女,那就万事大吉.jpg

  ──但前生这份血海深仇,隐忍不报又绝非君女所为。只是此时要达成目标,必须步步为营。

  第一要务是苟活;

  第二,是要在朝阳王国的宫廷立足。

  若要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我必须掌握王国的权力,离间两国,然后以战争或者其他手段毁灭他们的根基。

  故此当务之急,乃属着手破坏自己的「婚礼」。

  那么皇后就是其中一个阻碍了。

  「唉啊......!」不知缘何,眉心之间忽然抽痛。我记得前世,这一处没有受伤的啊?

  「殿下?」

  下意识去碰那个疼痛的所在,一股激雷过后的酥麻感觉,随后眼前景物的表象上方,如油浮水般凭空出现一连串文字:

  「新功能开启。」

  「任务系统:提醒,主线任务-调查皇后『胡伟华』。」

  愈发搞不懂这个玩意。

  「殿下?」

  「给我镜子。」

  旁边的侍浴宫女早把梳妆台上的铜鉴请来,然后经小螺的手转交自己。照了一照,双眉之间竟有一个新月状的竖钿。

  乍一回事?!以前我脸上可没有这个的啊?

  小螺才放心一笑:「议论起来,殿下这块胎记也真奇特,恰恰好是个天然的寿阳公主额妆。听说自从殿下受封之后,宫里宫外还有不少仿效殿下的人呢!不似我们这等无福之人,身上的胎记活像老寿星腿上的疮疤。」

  歪管目下笑语迎人,她内心的特殊状态仍属恐惧,结合之前篆儿虫儿的反应......莫非皇后绝非自己印象中的淡薄无争?

  此时正好试她一试。

  放下镜子,双手枕在浴桶边缘,嘴角含笑的我直面小螺道:「你很怕我吗?」

  对方因为犹豫不决而皱眉。

  「奴婢觉得,今夜的殿下仿佛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可惜现在不方便握起她的手掌,瞧一瞧她话语中的可信程度。

  假装叹一口气:「倘若她们只是被逐出宫,这忒算是好的。」

  眉如青黛的少女难得流露一副「深感认同」的表情。

  「我知你内心或许嫌弃我冷血绝情。」自己似若不经意地道出。「但你深知皇后娘娘何等的人物,岂是本宫可以小覤不敬的对象?」

  不需要多余的表达,这号表情足以佐证猜想。前世的自己怎么会觉得小螺心机深沉的呢?现在看来,她连隐藏自己脸上的想法亦做不到。

  「遑论这座宫里人人乌眼鸡似的,你吃我我吃你,巴不得本宫跌倒的大有人在。你说,若然大典上真个闹出笑话,寻不出那支八宝珠钗,你认为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态?」

  「奴婢不敢想像。」她把头低下来。

  我挥一挥手,把小螺以外的宫女全数遣走。

  「这些贴心说话,我只跟姐姐你讲。」

  「以这座锦绣宫的情况,」回忆前尘,真如往事。冷笑不禁挂上嘴唇。「因为无人招认,一时间又寻不出窃贼,为首的几位宫女干纲独断,游说本宫如常梳妆,出席送嫁大典。搁不住自己耳根子软,又不敢轻易得罪诸位姐姐,本宫只得应了。」

  「另一边厢,原来早有耳神报暗地里通告太后,其中更添上几句谗言,因此连素来公正严明的太后娘娘,随后亦怨不住汰埋自己。」

  「圣上得悉此事后更是龙颜震怒,一气之下借口太子坠马受伤,拒绝出席贺典。」

  「于是乎,在这种不光彩的情形下,御林军护送的花桥清清冷冷的出发,中途还遇上山崩,几乎连小命儿也给送了。」别道是「十里红妆」,连普通的农民嫁娶,都远比当时外嫁的自己体面。「你知道那枝珠钗的来历吗?」

  一口气说下去,可能会引起对方不必要的猜疑。故此自己先占地步,思维先带她来一个遛弯儿。

  「奴婢以前听宫里的说书先生讲过,开国之初发生一场大瘟疫,死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当时的皇帝骊宗陛下忧心如焚,到处拜访名山大庙祈求消灾解难。终于在『须弥山』顶的破旧小庙遇到真仙显灵:天降的金钗稳稳地插在树干里头,流出的汁液倒是治病的良药,因此挽救了不少百姓的生命。」

  「说也奇怪,这钗子不论插在何等树上,都能够制造出医治时疫的药。骊宗皇帝因而大喜过望,把金钗视为真仙遗物,放在皇家宝物库中世代相传供奉。」

  我接过话头,道出前世自己所知道的宫中秘闻:「原先的『五凤朝阳璎珞珠钗』早已失传,作为嫁妆的这一支是后来的仿制品。」

  「为着我并非圣上所出的亲生公主,太后娘娘的用意,对外的说法是为了辟邪,保佑我一世平安;但真正的用意是为了取信于敌国,欺瞒天下人的法眼,令他们相信本宫是乃真正的金枝玉叶,是寄养于王爷府中的嫡出闺女,才以倾国的宝物权当出借。」

  「所以你看!这支八宝珠钗的真正价值,可不净指从真仙庙下挖出来的这些黄金。」

  因此丢失珠钗之后,不单止敌国「梁齐」再看不起我这个冒领虚名的公主,自己亦失了来自母国的任何支援,连单纯的书信往还亦做不到。

  毕竟在前世含冤下狱之前,即使知道那个臭男人意图毁灭朝阳王国的野心,但写给圣上的好几百封示警信全部泥牛入海,最后换来的谨是一纸诏书:

  「公主不得肆虐任性,离间两国通交之好。」

  好一个「通交之好」,要知道那对贼男女可是「包藏祸心」呢!

  「怪可怕的。殿下你说得活灵活现,令奴婢听着有点儿心慌。」

  呵。前世经历过的惨剧,自己会轻易忘记得了吗?正因为预先知道结果,因此得悉自己重生后确切返回的时间点后,首要之务就是要找出失物。

  ──只是眼下能够迅速解决此事,实属意外之喜。按照原先的估算,还以为自己要折腾至少好几个星期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考虑不同的情况,灾难来时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眼见小螺如愿入港,于是我霎时间改换脸容、肃正语气:「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潜入宫中,充当皇后的眼线?」

  这回黛眉少女可被吓得不轻。

  「殿下......早知道了?」

  这么多的蛛丝马迹,要是自己再瞧不出任何头绪,忒太枉再为人。

  「你知道为何本宫单单推了虫儿她们出去,独独留下你?」线条尚好的净白双腿,一先一后分别跨出浴盘。

  既然她对我的好感度不高,恐怕小螺丫头不会轻易坦白皇后的目的吧?但有件事儿,自己想测试一回。

  「不就因为小螺姐姐你尚算『忠心耿耿』吗?」

  仿佛被触动一样,小螺随即跪拜在地:「奴婢该死!奴婢日后定必尽忠护主,只求殿下不将奴婢交到皇后手上!」重重覆覆总离不开这几句话,这副求饶的模样看上去倒有点儿可怜。

  弯下身子,我托起小螺她的鹅蛋下巴,肆意一笑。

  「那好,以后就委屈姐姐你再做一回『眼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