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没有!

  “你.......你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我来这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的。”

  “说起来,你那古板的姨婆怎么会让你出来。”

  赫萝是不列颠王室的成员,现今不列颠的女王就是她的姨婆。

  现今不列颠王室的情况可算不上好,一连出了好几个败坏王室名声的后代子孙。

  把老人家一生攒下的名声折了大半,可把老人家气得够呛。

  这几年对于子孙的要求越来越严格。

  赫萝也算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考取了剑桥的三一学院。

  并且非常努力地考上了博士学位。

  他的大学时光几乎是和她相伴度过的。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甚至某种程度上,他自己比起她来还要逊色半分。

  “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出来的吗?我可是特地去考了医师签证,争取到了来日本交流实习的机会。姨婆好不容易才放我出来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结果见到面了,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赫萝坐正了身子,挥出了小手,拍向了桌子,显得颇为气愤。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别说是一句了,就是千百句也行。”

  上杉真司双手抚住了自己的脸庞,用力地揉了揉。

  等了好一会儿,脸庞上的那种酸胀感才缓缓消失。

  “算了,上次的脑部ct,你看看情况吧。看看能不能帮我配点药。最近有点头晕。”

  上杉真司谈到“道歉”这个词语,他突然感到有些烦躁。

  不想要继续就这个聊下去了,低下了身子,拉开了公文包,从中拿出了一个装着ct的袋子,递到了赫萝的手里。

  剩下的时间,他只想要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这就足够了。

  其他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能够稍微舒服一点地死去就更好了。

  他的所求就只是这些而已。

  赫萝接过了袋子,又看了上杉真司一眼,只是对方已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目光微顿,随后收回,从袋子中拿出了ct片子放到了一边的灯上。

  由黑白光影组成的人脑内部结构。

  赫萝目光望着ct图片。

  虽然已经看过他的诊断报告,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她缓缓地转过脑袋看向上杉真司,此时的他显得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紧张的情绪。

  “你倒是显得很平静呢。你已经坦然面对死亡了吗?”

  “我想是的。也许.......我现在应该考虑如何让我自己死得舒坦一些。”

  上杉真司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子倚在了座椅上,话语说得很轻松。

  一副真的很不在乎的模样。

  “那你去考虑安乐死,这样成功的比率可能会大一些。”

  明明对于将死的人来说,拥有这样的心态,应当是极为合适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越是这样坦然,她反而越是感到生气。

  “那可真是个好主意呢。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真是最优解。”

  上杉真司突然轻笑了起来。

  “其实......你应该振作一点。如果通过手术的话,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所以.......”

  “我知道,达到这种程度的开颅手术,高达百分之七十的死亡率,这样的手术.......有做的必要吗?

  如果上了手术台就死去了。如果不做的话,我现在还有一年多的寿命。”

  上杉真司微微地仰起头,看向室内的天花板,目光显得有些迷离,微微地闭上眼睛。

  随后又缓缓地睁开,不知道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天色下沉的缘故,他墨黑色的瞳眸显得更加地深邃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赌注。风险太大了。”

  “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有希望的!”赫萝站起了身子,都到了他的身前,认真地说道。

  “希望?坚持?”

  听到这两个词语,上杉真司突然冷笑了一声。

  咬了咬嘴唇,咧开了嘴,突然有些轻蔑地说道。

  “这样老掉牙的词语!有人能够理解我到底在经历着什么吗?置身事外,未曾体会过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是何等的贫瘠且单纯。

  被黑暗包笼的感觉,那种伸手不见五指,思维找不到任何落脚点的感觉。甚至都能够感觉到好多东西,我每天都在离它们而去。

  剩下的,能够停留在我身边的只有疼痛,钻心的疼痛。意识在睡梦间时断时续,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了。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我已经被时间抛弃了。我没有明天,只有未来和过去在不断地吞噬着我......这样的感觉,你能够明白吗?”

  上杉真司回过了头,看向了她,展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却显得极其地苍白,惹人心疼。

  “没有人能够明白我.......没有人能够明白我此刻的痛苦.......没有人........”

  他对着她微微地摇着头,目光逐渐地转变为呆滞。

  眼眸神采逐渐消散。

  “给我开药吧。抱歉,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做。抱歉,你跑这么远来找我。我现在没有办法来招待你。”

  上杉真司站起了身子,淡淡地说道。

  ........

  在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赫萝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

  没有挽留,更没有哀求。

  或许是生气了吧。

  毕竟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还冒着被自己家人骂的风险。

  换来的却只是自己的不耐烦。

  换做是谁,都会感到愤懑不平的吧。

  或许今晚就会连夜回不列颠也说不定呢?

  不过.......和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剩下一年的时间,可能要做很多事情。

  如果她在场的话,会不太好吧。

  比如联姻那回事。

  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留下自己的孩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是休息日。

  前方的绿灯转为了红灯,他停在了路边,回过了头看向了一边繁华的街道。

  今晚的街道比起往日要显得吵闹得多,霓虹灯光好像也比平日亮得多。

  唯一不变的是,不管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他都是一个人。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

  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了。

  也许活在她们的记忆之中,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蓦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道身影。

  不.......或许也不是。

  绿灯亮起,他回过了头,顺着斑马线继续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