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熟悉的称呼，使天云沉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是丫头，是黑鹿瑶，她还活着！
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激动的了。
天云沉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去，当看清了女子的侧颜后，眼里才终于露出了温柔之色。
黑鹿瑶没有看他，而是静静的望着前方，瞳孔里恢复了以往的明亮，但却不再是异色双瞳，而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清澈黑眸。
天云沉不由得安慰自己，他觉得眼下的一切才是真实的，之前在竹林经历的事情或许是梦境，或许是妖怪的幻术。
想到这里，天云沉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许多，至少黑鹿瑶是那般真真切切的活着，站在自己的身边。
于是他也伸手握住了桥栏，静静的眺望着远方。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望着周遭的风景，再没有第三个人打扰，气氛却是十分惬意。
黄沙，溪流，不见天日的乌云，从一开始天云沉就有一个困惑，那就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丫头，你跑到这来干嘛。”
黑鹿瑶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天边不禁发出一声淡然。
“我在等你。”
“等我？”天云沉有些不解。
“嗯，你觉得这里美吗。”黑鹿瑶问道。
“说实话呢，我不太喜欢这里。一望无边，廖无人烟，光是站着就能从心底感觉到无比的悲凉。”
天云沉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压抑的心情。
“话说，这到底是哪里啊，以前怎么没见你来过。”天云沉又问。
然而黑鹿瑶则是渐渐的转过头来，朝着他莞尔一笑。
没有了异色双瞳以后，黑鹿瑶的笑容反倒更加的亲切可人，更像是一个很普通的邻家女孩。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黑鹿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这般说着，卖了个关子。
随后便背着小手，十分雀跃的朝桥头走去。
天云沉没有迟疑，紧跟了上去。此后两人谁也没再开口，不禁不显得尴尬，反倒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之中。
天云沉惆怅着，自从当初与小师妹重逢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黑鹿瑶独处过了。
虽然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至少这世上还有他在乎的人，也有在乎他的人，这便足够了。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下桥口。
然而出现在桥对面的并不是土地，而是一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山，山口喷洒着清澈透亮的泉水，形成滚滚水柱流向山底。
而在山底之下，竟有一圈圆形的水池，将山口瀑布尽数吸纳。
黑鹿瑶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脱下了鞋子，露出精致的脚丫。
随后便在这泉池里愉快的泡起脚来。
天云沉见状不由得无奈一笑。
“丫头你倒是挺会生活，这么好的地方一直藏着不告诉我。”
说完，天云沉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颇有兴致的脱下了鞋，将脚伸进了池水里。
然而当他刚一触碰到水面后，宛如深入冰窖，冻得刺骨冰寒。
“啊！”
天云沉下意识的发出一声痛叫，急忙抽出了下水的双脚。
然而再望去，他的双脚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连活动都不方便了。
这真是颠覆了他的认知，刚想要去提醒黑鹿瑶，却是看到一旁的丫头双脚浸在池水里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还在那一前一后的摆动。
黑鹿瑶望见天云沉吃瘪的模样，不由得在一旁偷笑。
天云沉甚是苦闷，同样的池子为什么他就泡不得，难不成这水还分男卑女尊的。
于是乎没好气的将目光投向了水里，想要打量着池水到底有什么玄妙。
不得不说这里的泉水十分的干净，即便汇聚成池，水面依然清澈无比，能一眼看清池低的暖石。
但正因为太过清澈，才让天云沉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似是这般想着，他的眉头反而越来越紧蹙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泉水之中，竟然无法反射出他的影子，无论他用脸看，还是伸手在水面挥动，都没有半点倒影。
心惊之际，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黑鹿瑶。
这才发现，打从一开始，他与黑鹿瑶两个人，乃至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倒影。哪怕天空的光芒再过强盛，也无法反射出一丝一毫的阴影。
终于，天云沉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结合自己所阅读过的天地道则韵理，他仿佛知道了什么答案，顿时间心境沉了下去。
当他此刻重新看向黑鹿瑶的时候，一切温馨惬意的气氛都立马变了味道。
黑鹿瑶并没有对天云沉的发现而感到意外，如果到现在还发现不了问题，那么就不是他天云沉了。
“看来你想起来了。”
黑鹿瑶的声音很是轻灵，但天云沉却是依然沉默，眼神中逐渐变得炙热与不舍起来。
只见黑鹿瑶忽然间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落寞也有些期待，于是轻声说道。
“最后陪我聊聊天好吗。”
天云沉终究是没再开口阻拦，也没有表述心中的震惊和想法，只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内心短暂的纠结过后，便放下了挣扎，沉重的点了点头。
黑鹿瑶见到他同意陪自己聊天，这才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随后，一边嘻耍着池水，一边自顾自的追忆起过往。
“姐夫，不，我还是想叫你何轩。因为在我的眼里，只有何轩是陪我一路走来，即管束我又纵容我的那个大笨蛋！而不是后来所谓的天云沉，道宗的掌门。”
说到这里，天云沉的身影已经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同一块石头上。
黑鹿瑶的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也不知道上一次天云沉主动和她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天云沉没有说话，只是作为一个聆听着安静的看着身边的丫头。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曾经只会耍泼耍横的小太妹，也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了。
黑鹿瑶见状，又是感慨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那个小师妹没有出现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
天云沉没有否认，如果他只是当初那个叫何轩的小子，不是什么道门弟子，不是什么天云沉，恐怕如今已经在世俗中安稳平凡的生活了。
只可惜，他放不下过去，放不下世人对道门的偏见，更放不下为道门正名，为同门师兄弟妹们正名的执念。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是他对不起黑鹿瑶，是他没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黑鹿瑶见到天云沉没有回答，好像面色也不太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挥手扯开话题。
“啊！不说了不说了，瞧我这嘴。本小姐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早就看淡了。”
说完，黑鹿瑶微眯着眼，悄悄的打量着身边的天云沉，想要看他心情有没有好点。
然而天云沉却是无奈一笑，明明是他来安慰她的，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傻丫头。”
这一声笑骂，顿时让黑鹿瑶松了口气，显然是刚才的话题过去了，还以为又要让天云沉想起当初与天云清生离死别的痛苦记忆了。
不过黑鹿瑶也不认输，嘟嘴回骂了一句。
“哼，大笨蛋。”
紧接着，便又发出一声叹息，继续回忆起两人的往事。
“唉，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好渺小啊，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无法改变。”
天云沉此时却忽然打断道。
“你已经很优秀了，至少在我心里，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