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要去找她。
至于为什么呢?
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
也许是在挽留那一抹温暖吧。
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
赫萝很聪明,总是忍不住地让人感到挫败感。
就是从前的自己,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她,承认她的确比自己略胜一筹。
现在更是如此,自己甚至已经失去了和她比较的资格。
自己真的已经放弃了很多,还有很多事情已经注定没有办法完成了。
所谓的梦想理想什么的,已经化为了泡影。
和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不相关了。
放在客厅里的那个玻璃黑板,每天晚上进行那些无意义的演算。
全是装模作样。
就算是自己写得再多,演算得再多,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了。
一年不到的时间,能够用来干什么?
除了等死,也许别无选择了。
但是自己又不愿意放弃这些,这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只有这个才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自己还拥有着存在的意义。
这是自己人生的价值。
没有价值的话,那就是死了。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是请让他就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吧。
好歹让他在死亡前,舒坦一会儿。
不要残酷打破这一切,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之所以回国,不只是父亲的原因,也是想逃进自己编织的幻境之中。
真是可怜呢........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也许会感到很累的,如果能够有个人能够陪着自己该有多好。
.........
医院走廊里的病人很少,倒是并不拥挤。
从四楼开始,一直寻到了一楼,所有的廊道都跑了一遍。
但是不幸的是没有看见二乃的身影。
出了住院楼,住院楼外是一片小公园。
医院专门为病人建造的休息透气的场所。
不过最近天气开始转凉。
加上现在时间也已经日暮黄昏。
这片小公园里已经几乎没有了什么身影。
顺着医院的小湖走去,熟悉的身影落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穿着单薄校服的二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正对着湖面,微弱的风息吹拂扶起了她粉色的长发。
“原来你在这啊。”
上杉真司缓缓地向着她走了过来。
二乃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语,没有回头。
“抱歉,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话。”上杉真司看着她说道。
二乃微微地仰起了脑袋,看向了他。
昏黄色暮光顺着湖面打来,映在了上杉真司的脸庞上,在她的视野之中,他的脸庞被昏黄色的光芒耀着。
视野中的他显得有些模糊。
她微微地低下了头,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照片之中呈现着日暮的景色,是那天傍晚她亲自拍下来的。
双休日,拿过去洗了出来。
她手捏着照片,递到了上杉真司的身前。
“感觉怎样?”
“很漂亮。”
上杉真司看向了她手中的照片,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有接过,而是坐在了长椅上。
“你知道吗?太阳光线抵达地球,大概要八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沐浴的阳光是八分钟之前的。”
“因为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所以才这么寒冷吗?”
二乃捏住相片的手,微微地用起了力道。
相片的边缘开始变形了。
“理论上,热量的确会散失,因为这样,人类.......才会变得容易接受阳光的馈赠。人就是这样一个脆弱的生物啊。”
他嘴角咧出了笑容,只是却显得那样地薄凉。
“那.......那是真的吗?居然......这么快就要死了。那不是真的吧。”
二乃看向了上杉真司,眼眸没有刚开始的平淡,而多了一丝慌乱与紧张。
在渴求着上杉真司的否定。
上杉真司撇过了视线。
对啊,他居然这么早就要死了。
他的梦想明明才刚刚开始,居然就已经结束了。
这是何等戏剧性的讽刺呢。
他的人生注定是薄凉的,可悲的,
“我才十七岁,居然就要死了。”
二乃回过了视线,目光开始变得慌乱了起来。
双手互相捏着,力道开始逐渐地加大。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样的事实,让她实在是难以平静。
然而她的话语落下,一旁的上杉真司却是目光微怔地看向了她。
她在说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
“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明明.......明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二乃伸出了手,光洁的指甲扣在了木质的长椅上,划出了轻微的痕迹。
然而慌乱的心却仍旧难以平静下来。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呢。我.......我我才高二啊。我还没有.......我还没有体会过那么多东西。”
二乃看向了上杉真司,眼眸之中充满着恐慌。
向着自己祈求着答案。
“老师,这.......这不是真的吧?”
她反复地问着自己。
这是何其地相似,一如当初的他一样。
这个问题却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瞬时点燃了他脑海之中的思绪。
一股的恐怖的念头盖倒了一切的理性,窜了上来。
不管是谁都好,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只要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悲伤,只要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悲伤就好。
“这是........这是真的。”
他看向了她,缓缓地说道。
他做下了,他人生之中第二件违心的事情。
比起第一件更加恶劣。
第一件是无意识的,然而现在却是在明知罪恶的前提之下,依旧选择了去做。
真是肮脏呢。
也许.......他已经堕落了。
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残酷了。
听到上杉真司确认的话语,二乃呼吸不由地一滞,右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脏仿佛被猛地挤了一下。
她回过了目光,微微地闭上了眼眸。
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然而很快一股来自罪恶的快意便压倒了这一切。
抱歉,不知名的女孩。
上杉真司伸出了手,抚住了她的肩膀。
二乃仰起了头,看向了上杉真司。
眼眸之中侵染着痛苦的神色。
“老师.......”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着。
她的呼吸开始平缓了起来,随后微微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而温热的泪水却是滑过了她的脸庞。
在寒冷风息的吹拂下,又迅速失去了温度。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眸。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