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黑鹿瑶闻言淡淡一笑,坚强这个词早就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了。

  有时候回忆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一个不依赖家族背景,仅凭自己的实力走到今天这一步,担任最年轻的城主。

  换做是以前在地下势力摸爬滚打,指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连觉都睡不好的日子相比。她是真的太过幸运了。

  “想想当初和家里闹矛盾,跑到这混乱的陵江城来,若不是寅申二位长老一直保护着我,可能我早就死了吧。”

  黑鹿瑶惆怅着,从小在黑家她就展露了武修的天赋,即便她是女生,也同样被敬称为黑家未来的顶梁柱。

  本该是如同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光辉的照耀下稳步成长。

  然而却因为母亲当年的一场大病不幸离世而将这美满的生活打破,自那时起,黑鹿瑶的父亲就经常聚少离多,夜不归宿。

  到最后一连就是几个月甚至一个年头见不到面。

  那时她还小,只知道父亲是个拥有雄伟身姿的男人,以至于连容貌都记不太清了。

  而关于父亲从事的工作,黑鹿瑶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黑家在王城做贸易生意,但都是由护族长老们在打理。

  母亲离世,父亲不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家的概念了。

  只知道每日每夜在护族长老们的督促下不停地修炼,渐渐的磨灭了少女的童真和情感。

  直到黑鹿瑶十二岁那年,黑家的贸易在王城生意场上屡受排挤,腹背受敌,整个家族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地。

  终于,她的父亲回来了,更是凭借骇人的手段挽回了黑家的局面。

  然而当黑鹿瑶满怀内心最后一丝期待,想要去见一面父亲的时候,却发现他与以往一样,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护族长老用一贯的语气对她说。

  “小姐,老爷留话,让你安心修炼。”

  “修炼,修炼!又是修炼!每次回来都是这个样子,难道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这个女儿吗!”

  黑鹿瑶终于是忍不下去,爆发了积攒多年的怨愤。

  或许从那天起,黑鹿瑶就已经对他的父亲,黑家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黑鹿瑶的修炼天赋远超常人,所修炼的功法和瞳术那时已有小成,即便不依赖长老们的帮助,她也能独立完成。

  所以她决定离开,离开这个已经没有了感情的家族。

  虽然她的决定很冲动,但她并不愚钝。

  甲乙级城市卧虎苍龙,她不敢贸然进往,倘若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会引来不少麻烦。

  所以她一直南下,跑到了当时还处于丙级城市的陵江城。

  家族里派来寻找她的寅申两位护法长老也就在那一年,陪她扎进了陵江城的势力之中。

  帮派火拼,权色交易,妖族横行。

  可谓说,自打天道宗灭门以来,陵江城就已经沦为了一片无法地带,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黑鹿瑶不仅没有夭折于此,反而一步步的筹建出了自己的势力。

  直到她遇见了天云沉,也就是当时的何轩,这个彻底改变了她命运的少年小子。

  思绪回到眼下,黑鹿瑶轻叹一口气,她早就不再是当年满腔热血富有激情的勇敢少女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天云沉温柔道。

  “嗯,那时候你只是一个送货的小哥,误打误撞跑错了地址闯进了我们交易的码头。我当时就在想,这会不会是敌对派来的探子或者是潜伏的条子,谁料你就是个愣头青,瞎跑进来的。

  但那时候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交易过程,必然是不能留你活口的。但谁曾想到我被手下人背叛,反而被逼到了与你一样的处境。

  然而你不仅没有丢下我逃跑,反倒带我逃了出来。

  哪怕我事后说要杀你,你也是那样义无反顾的带我走,不惜与那些人对立。”

  “啊!那时候我没多想,因为已经跟上了贼船了,总要找个能对着干的靠山不是,其实当初有点利用你保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天云沉闻言笑了笑,也将当时的想法表露了出来。

  然而黑鹿瑶还是第一次听到天云沉是这个意思,但却没有为此生气。

  “不,或许你有这小心思,但带我逃走的风险远大于你独自逃走,聪明人是不会这么赌的。你只是天生善良而已。”

  “原来我还有这种品质呢。”天云沉笑着说。他一向都是比较游手好闲的人,偶尔玩浮,表现得人畜无害,但还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善良呢。

  黑鹿瑶知道天云沉装傻充愣的本性从来没变过,明明是个老好人,却总是喜欢说自己很不好。不由得娇哼一声。

  “哼,你不光善良,还是个傻蛋。”

  “诶,你怎么骂人呢。”天云沉故作不满道。

  “就骂你,你就是个傻蛋,蠢蛋,大笨蛋!略略略……”

  黑鹿瑶随即也是故作不满的嘟了嘟嘴,还做了个鬼脸吐舌头。

  天云沉心底顿时涌现出一丝暖意,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丫头打趣了。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至少他们不再有别的顾虑。

  只是一对普通的能让彼此开心的朋友,知己,或者说是情侣,便足矣。

  两人谈笑间,不知不觉的,黑鹿瑶将脑袋靠在了天云沉的肩上,出乎意料的没有被拒绝,心里很是愉悦。

  “何轩……当年我因为修炼瞳术太过心急,导致根基不稳落下了病根。你不仅费尽心思把我治好,还帮我把那些欺负我的对手全部教训了一遍,真的很谢谢你。”

  天云沉没有回话,似乎也被黑鹿瑶的话语,拉回到了当初的过往。

  “后来我们知道了一直以来藏在暗处的陵江城幕后黑手,而你的小师妹却一直在助纣为虐,你为了救她,义无反顾的杀向了那家伙的老巢。那一战的壮烈我到现在还犹记在心,好在一切尘埃落定,你与你的小师妹相逢,我坐上了陵江城的帮派龙头,各自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黑鹿瑶眼底开始落寞,因为天云清的出现,她本该拥有的何轩,已经注定不会存在了,更是因此将那情愫埋藏在了心底,永远没再去说了。

  然而现在,她不想再躲了,如果再不去说,那真的就没机会了。

  “虽然我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你,但最后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不知不知觉的,我发现,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我本以为经历了那个家庭,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感情了,是你一点点的把我心底的那扇门打开,然而,却又在最后狠狠的将它关上。我曾一直在心底安慰自己还有机会,可当我看到姐姐为你愿意抛弃性命挡下一掌赴死,我便知道,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而作为姐姐身死的代价,便是让你走火入魔,不惜暴露道士的身份也要与武者为敌。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被打到血肉模糊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崩溃与无助吗……”

  说着说着,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从黑鹿瑶的眼里流了出来。

  天云沉内心为之触动,忽然间,猛地将黑鹿瑶抱紧在怀里,安慰着。

  “没事了丫头,都过去了,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嘛。”

  而正因为这么一句话,更加黑鹿瑶痛哭的歇斯底里,将头埋进了天云沉的怀中。

  “何轩……我真的好害怕,明明你回来了,我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了,可却是……”

  说到最后,黑鹿瑶已经因为内心的痛苦,无法再发出半点声音,唯有不断的抽泣与哽咽。

  直到此刻,天云沉知道即将面临的结局,也终究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留下了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