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不断地临近冬季,温度虽然往下降了。
但是水汽似乎还很充足,天空还是阴晴不定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
原本是淅淅沥沥的几滴,不到一刻钟便像是彻底打开了阀门,无数的雨滴向着地面倾下。
坠落在青石地板上,雨滴溅落,在冲击力下化为更小的水滴落在一旁。
雨势越来越大,街道上原本拥挤的人潮也迅速地退去,往着一边的百货公司或者商铺之中避雨去了。
然而二乃却是不想这样,拉着上杉真司往着远处的公园跑了去。
公园是六本木新建的,一簇簇绿植树木在周围高楼大厦的笼罩中,显得颇为突兀。
不过在这场激烈的雨势之中,倒是多出了些许游离于俗世之外的静谧之感。
二乃拉着上杉真司跑进了被绿植遮盖的小亭之中,小亭的对面则是一个小湖,原本平静的湖面在雨滴的倾落在,不断地泛着波澜。
在水面角度的频繁波动下,粼粼的波光竟然显得有些惊艳。
虽然衣服被雨淋湿衣服的感觉,并不是很爽。
作为一个成年人像是一个孩子这样疯,有些不合适,有些离经叛道。
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被浸湿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雨水顺着发丝落在脖颈上,掀起了一股寒意。
上杉真司拢了拢自己湿润的发丝,挤掉了些许水渍。
拎着刚从便利店里买过来的盒饭,坐在了亭子之中的长椅上。
看向了一旁的二乃,目光不由地微微一顿。
此刻的她将扎住发髻的发带接下,粉色的长发如瀑般倾在了她的腰间,些许发丝因为被水渍沁润的缘故,发丝沾染在她的脸庞上。
似乎因为雨水冰凉的缘故,肌肤显得比之前更加白皙,多了丝柔媚感。
二乃偏仄着头,使得头发往着一边倾下,伸出手捋过发丝,想要拧出发丝之中的水分。
然而因为水分沾染的缘故,另一半的发丝沾染另一边,她没有够到,同时也没有注意到。
上杉真司起了身子,走到了她的背后,伸出了手挽住了那一半的发丝。
发丝上湿漉漉的感觉瞬时覆在了他的指头上。
二乃动作一顿,随后便看到了一只手托住了自己另一半的发丝,托到了自己的身前。
微微地仰起了头,看到了上杉真司的脸庞,同样被雨水浸润的脸庞,他的脸庞也泛着白,原本带着些许锐意的眉宇,此刻变得柔和了些许。
称得五官更加精致了,少了一抹清冷的感觉。
她的脸庞不由地微微一红。
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发丝,双手挽住了发丝,用力地拧了拧,水滴从发丝之中倾落下,落在了灰质石板上,湿润的深色逐渐地蔓延了开来。
水滴滴落了十几秒之后,便停了下来。
她松开了发丝,发丝重新披散在了她的肩头,只是不同于刚才,此刻的发丝显得蓬松了许多。
原本雨水的湿润带来的寒意,此刻消散了不少,甚至她感受到了脸庞的些许温热。
二乃坐在了上杉真司的身旁,打开了纸袋子。
从中拿出了两盒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两盒盒饭。
将其中一盒递给了上杉真司。
“老师,这是你的。”
“真的就只吃盒饭吗?”
上杉真司接过了盒饭,盒饭是热的,刚才从便利店出来之前,提前热过。
虽然吃冷食是传统,但是他从小到大都接受不了。
揭开了饭盒,裹挟着料理香味的温热向着他迎来。
一股浓郁的秋刀鱼香味,他喜欢秋刀鱼的味道。
掰开了便利筷子,夹起了一块秋刀鱼肉块,塞进了嘴巴里,咀嚼了一下。
因为是二次加热的缘故,肉质的口感自然称不上有多好,而且他还感觉这个鳕鱼的味道有些太淡了。
不知道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米饭也显得有些干涩,煮的时候似乎水没有放够。
“老师,是不是没有我做的好吃呀?”
二乃点的那份是寿司,昆布寿司的味道还不错,虽然她做的肯定没有比她好吃。
歪着脑袋,轻笑着看着上杉真司,语气之中透着调侃。
“好吧,是有点。”
上杉真司看着二乃的模样,似乎明了什么,蓦然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乃淡淡地微笑着,随后目光微微地低了下来。
“我是我们我个姐妹之中,厨艺最好的,我相信部分厨师都没有我做的料理好吃。这应该是我这简短的一生,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知道吗?老师,以前我们的生活并不是很富裕,全家的担子都压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
虽然我的母亲是个老师,薪水也算是丰厚,但是要养活我们五个也属实是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工作的缘故,不,按照母亲的说法是对自己的学生负责,她经常是早出晚归的。
她把自己的学生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却忘却了家里还有着她亲生的五个孩子,但是.......尽管这样,我们五个没有一个人怨恨她。
因为........对于母亲来说,其实我们........其实我们是个负担........是个累赘。母亲诞下我们是个错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们的诞生是错误的,父亲是个混蛋,在我们还在母亲身体里的时候就撇下一切逃走了。
那时候母亲才刚过二十岁,我们的诞生毁了母亲的一切期望。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五个瓜分掉了一份智慧。
天资聪颖的母亲,却有着我们五个笨蛋女儿,完全没有让母亲骄傲过。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对母亲怀着愧疚,想着能不能够帮母亲点什么。
至少........让母亲不那么累。承担起姐妹们的三餐问题,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可以自己上街买食材,为姐妹们准备三餐了。
这也让我总是觉得我才是几个人之中最为成熟的。当然她们也在做着自己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母亲能够轻松点。”
二乃微微地闭上了眼眸,眼眸泛起了酸涩感,她语气逐渐地低沉了下来。
“然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面对我们一向轻松的母亲,其实早就患上了重病,她却什么都不说。
一直到.......一直到她倒在了我们的面前。就那样蓦然地倒在我们的面前。在那一刻好像一切都破碎了。
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极其幼稚。医院白色的被褥,深蓝色的帘布,淡淡的酒精味道,在那时候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就像是梦魇一样。
我似乎还可以回想到当初感受到的那股恐惧。后来听医生说母亲的病早就到了要住院治疗的缘故,然而她却迟迟不去。
能够撑过两年多简直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了。然而母亲却对我们说,为了我们她会一直撑下去,但是.......但是她最后终究是食言了。
她走了,她撇下了我们走了。但是.......但是我们根本无法体会到母亲的彷徨。
在那样的状态下面对着自己的亲人摆出轻松的模样,这是一种.......一种非常难的事情,这样的困难,我似乎已经.......已经体会到了。
或许未成年的我没有母亲成年人的心态,但是.......但是这真的是.......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呢。
每次看到她们,明明自己深陷着黑暗之中,却还要强装出自然的模样。越是强装......那种.......那种压抑感就越是厚重。
所以.......突然........突然变得不想回家了。想一个人......去个陌生的地方,躲起来,躲得远远的,不再让她们看到。
二乃抿了抿唇瓣,嘴角噙出了笑意。
然而在这越发凝滞的氛围之中,却显得更加地苦涩。
“其实.......”
上杉真司目光怔怔地看着她,心也猛缩了一下,低声地呢喃道:“对不起。”
听到上杉真司道歉的话语,二乃微微地仰起了头,看向了上杉真司,轻笑着说道:“老师,为什么要道歉呢?”
“大概因为......我不太体贴吧。这对于你来说终究太过残酷了。”
上杉真司仰起了脑袋,随后转过了视线看着她。
“其实.......有的时候,软弱点.......也好。虽然.......看得出来你是个要强的孩子。”
“软弱点?是这样.......能够让老师有点保护欲吧。保护弱者而诞生出的快感?看来老师也是相当地俗套呢。”
二乃随即轻笑了起来,手肘顶了顶上杉真司的胸脯,只有她自己感受到自己的眼角多了些许湿润。
听得二乃赤裸裸的调侃,上杉真司没有生气,轻笑了一声,看向了她。
“没办法,谁让我是老师呢。”
“可是没办法呢。人们都有一个共性,因为道德的缘故会本能地对弱势的人产生同情,但是.......如果一直哭哭啼啼的.......就会惹人厌烦。
人们就会失去同情的本能.......”
二乃端着盒饭,站起了身子,从上杉真司左侧,坐在了他的右侧。
“那希望你.......有人同情吗?”
上杉真司的话语落下,保持着微笑的二乃,动作顿住了。
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盒饭,目光看向了上杉真司。
“我还没有收到别人的同情呢。”向着上杉真司俯过了身子,咬了咬小舌头,轻笑着说道。
“那么.......还真是抱歉呢。”
上杉真司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自然知道她在指责谁,也是现在唯一知道她“患病”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的确,他没有认真地安慰过她呢。
“没关系。”二乃轻笑着看着他说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按动了打火机,明黄色的火焰燃起。
二乃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上杉真司侧过目光看了她一眼。
随后回过头,呼出一口气,吹灭了火焰。
“可怜呢。”
随后又按动按键,火焰又一次点燃。
“真是可怜呢。”
又按动按键,火焰又一次点燃。
“真是可怜呢。”
二乃望着上杉真司手中打火机的火焰,从点燃到被吹灭。
眼眸之中的酸涩一下子厚重了起来,从昨天开始一直压抑到现在的委屈一下子不可控制地涌了上来。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之中溢出,哽咽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之中漫出。
流水滑过了她的脸颊,滴落在了木板上,溅出的泪滴倾落在了他的手上。
还带着一抹温热,但是在寒风的作用下,迅速失去了温度,留下了冰冷。
他微微地侧过目光,看向了此刻已经抽泣不止的二乃。
“只有.......只有老师没关系。只有老师的时候,软弱.......没关系。”她抽泣地说着。
他仿佛看到了那天初见时,央求着她陪伴一夜的自己。
和当初的他,一样彷徨与痛苦。
他松开了打火机的按钮,微低了头,又缓缓地抬起看向她。
伸出了手,揽住了她的脖颈,抱住了她的身子。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无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时候.......”
这样的话,在他的嘴边不住地呢喃着。
然而越是重复,他内心的愧疚感.......也越加地深厚。
但是这种从她身上得到的温暖的慰藉,让得他难以自拔。
在这个世界上,她与他是完全一致的了。
他闭上了眼眸。
二乃被上杉真司抱着,脸庞贴在他的胸脯上,衬衫是湿润的,但是那股香味却越发地厚重了。
在这样的怀里.......她觉得.......觉得很温暖。
这算是.......依赖吗?
也许.......有老师陪伴着.......她也会像霍金一样,活得长一点.......也说不定呢。
.........
四宫家宅邸,某大小姐的房间之中
穿着印着小熊印花睡衣的四宫辉夜,正裹着被子,趴在床铺之上。
手里握着一只油笔,对着身前的照片一阵狂涂,给照片上的人像添置上了涂鸦符号,使得照片显得有些滑稽。
抛却掉那些符号,还可以依稀得看出照片之中其中一个人像是上杉真司。
知道油笔已经完全画不下了,才将手中的照片扔到了一边。
落在了床铺底下,一堆被涂鸦过的照片堆上。
不只是地板上,散乱的照片一直蔓延到床铺上。
咬着银牙,对着照片涂鸦着。
似乎还不能解气。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为什么.......为什么,混蛋,为什么.......”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女仆打扮的早坂爱走了进来,看着房间里一堆散乱的照片。
看着还躺在床上,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着照片一通发泄的四宫辉夜。
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叹息了一声。
好吧,她得承认,这些照片是她搞来的,她也许不该做这件事情。
她缓缓地走到了床铺前,说道:“大小姐,你还准备这样到多久?”
“到取消婚礼为止!”四宫辉夜皱着小脸,语气恶狠狠地说道。
虽然很想对她说句,你在想peach,但是她终究是忍住了。
“尽管事情发展很糟糕,让辉夜大小姐感到生气,但是也请不要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四宫辉夜将照片和油笔扔到了一边,身子趴在了床铺上,小脑袋耷拉了起来。
“那我能够怎么办?他居然和三哥是同学,这已经是无解了。”
“事实上.......就算不是这样,辉夜大小姐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小。”
“难道.......就只能这样吗?这样包办的婚姻,有什么幸福可言?”四宫辉夜举起了枕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枕头下。
“我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辉夜大小姐,想象得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