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复仇

  自高空下坠的墨零此时未有心生对将死的恐惧,而仅是感到因猝不及防所带来的茫然。

  故他没有流泪或叫喊,也无感且不太在乎死亡。不仅如此,回过神后的他唯一渴求的,竟便是希望自己的死能够速来且彻底一点——如此,即可不受较久的痛苦,也能得以保证初世墨零不会趁虚而入。

  伴随着急促并且仅为他个人所听见的呼啸,墨零的身影开始在高楼与灯光的映衬之中开始迅速下坠。

  此刻,流光溢彩游离于他的身上,在抚过其脸颊后,又随即从他应本能向上伸出的左手的指尖顺势而去。

  而后不消几秒,一声巨响便瞬间响彻于他的耳畔,并且所随之而来的痛感霎时从背部开始漫延至他身上的每一处感官。

  他的神经开始酥麻,骨骼开始松动,双眼开始充血。这时,他听见了自己体内的各处关节在咯吱作响,于恍惚之中竟惊异地觉得自己宛如一个人偶——一个没有生命,被人掷之于地而等待着破损之时的人偶。

  可是,真实的痛苦却又将他从一瞬之间的幻想拉回至现实中来。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拥有着感情,拥有着灵魂的人。

  他的确与那些优雅但空虚的人偶共处并被视之为同类过——可那是曾经,不是现在。

  夜空之中,如繁星般闪烁的霓虹灯不停地挥洒着璀璨的光芒。且正于此时此刻,其中的部分,也恰到好处地映入了墨零的眼帘。

  虽已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并且就连意识也开始逐渐的减弱。但他却仍注意到了这些随处可见但又不可多得的光线,并惊讶于这些光此刻竟出奇的明亮,宛若白昼一般笼罩于他的瞳孔,让他暂时忘却此时所受的痛苦与周遭的一切,图得了一丝极短暂的温暖与宁静。

  直至一阵刺骨的冰凉开始刺激起他的神经,迫使他重新睁开已闭上的双眼,并去感受那被水灌入鼻腔时所产生的窒息。

  于池中之水已吞没了墨零身体的此时,周围数位刚回过神来的人见状,皆连忙上前准备展开救援。

  其中就有墨零这次行动前所接头的线人——一位伪装成服务生的正法部特工。

  那位特工先是一个箭步,跳入泳池,而后一把抓住墨零的左手,将其拉了过来。并且所幸此处的池水较浅,故这下也让墨零浮出了水面,得以随即吸入一口气。

  “怎么了,还好吗?”特工一边将墨零带到泳池边,一边焦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吗?”

  而此刻仍意识不清的墨零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说:“那个女人……她……她在天台……”

  可话未说完,刚被救上来的他就感到了体内突发的一阵剧痛。而后他无意识地推开了准备扶起他的特工,随即跪倒在地,左手撑于地上,右手开始捂起了嘴。

  待撕心裂肺地猛咳几下后,他就不由的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此刻,他便在维持了几秒大惊失色的清醒之后,又失去了意识,昏倒过去。

  可当特工见状,将要上前时,墨零竟忽然就睁开双眼,并开始站起身来。

  随后已起身的他先是理了一下自己的秀发,并对特工微笑地道了句——“谢谢”。而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步调轻快且优雅地往门外走去。

  仅留下对此刻所见感到震惊不已,且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只得待在原地的特工。

  而正于此时,在他们不远处的宾客们中,一位身着白色西服的青年见这情况,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金制的鱼形法器,放到左手所拿着的装有葡萄酒的高脚杯中。并随后趁那位特工不注意,故作自然地也往门外走去了。

  ……

  “可恶!X,咋就失手了呢!”

  正于电梯内的甲粟婆愤恨地如此抱怨道。

  她后悔起自己没观察好周遭的环境,使得墨零坠入了泳池而获一线生机。

  虽然心想墨零从那么高摔下去,就算能活命,也该是一时半会都醒不来的。但甲粟婆仍急不可待地作仓皇逃跑之举,毕竟她明白,凡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况且她也知,倘若这下直接把初世墨零给唤醒出来了,那自己就不好交待了。可能届时,自己将性命难保。

  在焦急的等待中,电梯终于来到了一楼。可当甲粟婆正庆幸之时,这电梯门却迟迟未开。

  她顿时感觉不安了,连忙念咒并感知起上面的情况。不消片刻,一句话突然传入了其的脑内——“小廾,你好大的胆子呀~前世的事,我还勉强信你是失手,所以才XX的不作追究。你倒好,又想杀!”

  这话,没有声音,但却清清楚楚的响彻于甲粟婆的脑中,让她霎时之间惊恐地汗流不止。

  她知道,这是初世墨零给她传达的信息。而且据感知所得,墨零正在她上方的一扇电梯门前,用流于指尖的水往门上画起了一个图案。

  待画完后,墨零就顺势将右手食指指于那个图案的中心,并露出轻蔑的笑容,毫不费力地开始作法操纵起甲粟婆所在的这部电梯。

  随后,电梯内的甲粟婆便惶恐且无力地看着电梯表上的指数开始迅速递增。她意识到了墨零现在的目的,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抖地作法向墨零苦苦哀求道:“师傅!大人!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求求您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但在电梯表数字指到顶楼楼层时,她所得到的回答则是——“不可能,让你速死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宽恕了,好好享受吧~”

  随后,伴随着甲粟婆因极度恐惧而吼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这部电梯开始又往下急速坠落。

  而在这时的一楼大堂内,一位率队赶来增援的领队警官正打算乘此电梯上楼时,就忽然注意到了此刻电梯表上那极为异常的变化——犹如乱码般递减飞快的数字。

  随即意识到危险的他连忙大喊道:“快后退!”

  然后正当他话音刚落时,一股强大的气流便迎面将他掀翻在地。并且随之的浓尘和碎石沙砾也开始在此大堂内逐渐散落开来。

  这时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并且待几位迅速回过神来的特警队员连忙上前,担忧地询问与查看起仍有些许意识的领队的伤势之时,接下来于那部电梯处发生的一幕,又让现场众人皆惊出了冷汗。

  此刻在已严重变形的电梯门后,一股散发着浓烈腥味的鲜血穿过缝隙,从被挤压塌的轿厢内涌出,慢慢流淌扩散于地面洁白的大理石瓷砖上……

  而正在此时,已确定目的达成的墨零笑了笑,并且得意伸出左手,欣赏了一下这具似我非我的身体。

  可是就在他打算离开之时,一个声音又从他的背后将他叫住了——“请等一下。”

  随后墨零则疑惑但也傲慢的毫无顾忌地转过身去,“有什么事吗?”

  可当他话音刚落,一杯葡萄酒就直接泼往了他的脸上。

  然后遇此状况的墨零随即怒火心生,并打算将其发作于面前的那位仍手持仅剩法器在内的高脚杯,且面无表情的青年上。

  但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那顺着脸颊往下而流的酒开始逐渐灼热了。并且虽无较强烈的痛感,但他的意识竟却迅速恍惚起来,而瞬失的气力也让他随即瘫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墨零挣扎着如此问道。

  可青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他闭上双眼之后,才随即单膝跪地,观察起已失去意识的他,并神情复杂地道了句——

  “晚安,小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