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不出落云峰也罢，若是出了落云峰……你今日做的不够彻底，那杂毛估计已经给老狐狸通了信息，也许不日他就会来一探虚实，阿扬要做好万全准备……”
“小师弟本就不能下山。”
“那阿扬也要留心一些。”
“我知道了。”
室内重归于沉默，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声击着窗扉，每一声都听得十分真切。
俄顷姜沉香再次扫了眼室内歪七倒八的药瓶子，眼里满是惋惜，“可惜了，这些都是上好的毒药，师兄收拾的时候要注意一下，别又中毒了。”
“姜、沉、香！”随着宋扬的一声怒吼，姜沉香早已夺门而出，走时还不忘留下一个媚眼，“药是好药，但是不及阿澈重要，若是不快些收拾好，扩散了会中毒的。”
宋扬一脚踹在桌腿上，桌上仅剩下的药瓶也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他对着物什发了一阵牢骚，本来想要喊几个弟子进来收拾，转身瞥到了榻上昏睡的容澈。
长叹一口气，俯身收拾，容澈这般，确实不好见得其他人。
一切收拾妥当后，宋扬有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床边，容澈睡得很老实，他的双手紧揣着被子。
宋扬将他的手轻轻掰开，重新盖好被子，刚一起身就被抓住了袖子，是容澈。容澈好像又坠入了梦境，宋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只听到他口中呢喃着梦语：“兄长，别走……”
他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向宋扬靠拢，宋扬触碰到他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宋扬试了几次都没有把衣袖解救出来，又瞧见容澈紧锁的眉头，到底于心不忍，用空出的手放下了床幔，隔着床幔任由容澈抓住自己的袖口，内心的浮躁却不减一分。
“兄长……”
“兄长在。”宋扬听到容澈的呼唤，想也没想便回答了，他记得容澈没拜师之前是容家的二公子，他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具体如何容澈从来都不曾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会去问。
宋扬的回答好像让容澈寻到了安全感，不再乱动，只是下一刻宋扬又听到容澈梦语，“兄长，我也要抱抱……”
他大抵是想入非非了，面上竟然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红，支支吾吾地道：“你都多大了，还要抱抱，羞不羞？”
“掌门。”抱竹轩外有弟子传信，宋扬方才回神，他为什么会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聊起来，不想了，大抵是疯了。宋扬扯了扯衣角，还是没有把袖口扯出来，反倒以为他的动作，容澈抓得更紧了。
宋扬捏了一道诀传给轩外弟子。
他站在床前，隔着床幔看着容澈清白无血色的脸，要是可以，他还真想做个好兄长，可他做不到，若是容澈醒了，想起来过去，要恨死他吧！
断壁残垣，尸骸满地。
容澈说不清自己在哪，他的脚下是湿润粘稠带着铁锈味的泥泞，四周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些尸体如同废弃的麻袋被胡乱地摆在一起丢在路边，他们大多面目模糊、肢体不全，有的甚至被烧得焦黑只隐约地看出这曾是一个人。
容澈被这景象吓得不轻，可他来不及惊呼，脚边就是一个头颅，这头颅的脸上还写着主人生前的一瞬：有不甘、有害怕、还有仇恨……
他仿佛听到这头颅在呼喊他，发出古怪的尖叫。
容澈扶着墙慌乱地站了起来，那墙大概是年久失修，轻轻一推便倒下去一半。
墙倒下去的一瞬间，容澈看到了一群人。他们堆在一起相互拉扯，像是在争夺什么。
容澈以为看到了希望，喜悦地往墙外迈。可他看到了这些人手里的东西时只吓得踉跄后退，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险些呼出声来。
那是……一只血淋淋的大腿！
他们把它当作猎物争抢。最后是一个粗壮的男人抢到了，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腿上的肉，吞进肚里。
容澈扶着墙，忍着作呕，悄悄地挪动自己的身体，生怕自己发出动静惊扰了这些人，而这些人好像也看不见他或者无视了他。
眼看着他就躲进了墙里，地上的头颅突然齐齐地转过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咔嚓咔嚓”古怪的叫声。
墙那边，没有抢到“食物”的人也都齐齐地转向了他，他们的面目狰狞，竟和地上尸体的头颅相差无几，每一张面孔都十分诡异，容澈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却又看起来格外清晰。
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更像是行尸走肉。
下一刻，这些“人”就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恶狗一般扑向容澈，地上的尸骸也开始蠕动，向容澈聚拢。
容澈也顾不上内心的惊恐错愕，踉踉跄跄地顺着巷子狂奔。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巷子变的嘈杂，咒骂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容澈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却好像能感受到他们的悲愤和痛苦，那声音令他头昏目胀，令他哀痛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