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顽去卫生间将脸几乎埋入洗手池壁内,不停地用自来水漱口、吐掉,再捧一手水送到嘴里漱口、再吐掉,然后又包住一口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咕噜的尽量清洗咽喉处。
“你不是说要帮我解决掉我身上的[混沌]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难道做家务事就是你的解决方式么?”
出来后,他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不悦的质问起看上去对此感到开心的空。
“算是吧,但这并非最好的解决方法呢~可我又不得不采用这种方法,况且,导致这一局面的人,就是你呢~”
“怎么又说到我了....你还挺会甩锅,听你的说法,难道你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方法喽?”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现在马上没有任何隐瞒、回避的把你今天凌晨经历的那个噩梦,那个噩梦背后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我。你做得到么?”
空这一席话,立马将李潇顽的思绪拉到了那种恐怖的境地,他虽然很快的反应过来,及时的制止住了自己的记忆回到儿时的那段经历,可还是没能阻止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即便只是出现短短两秒。
名为苏巧巧的女孩,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用生命之光彻底散尽的双眸死死盯着他。
他的神情一下就变得严肃且凝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连声音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阴沉起来。
“看吧,你现在还做不到直面那段经历,做不到的话就无法重新回忆起那段经历,也就没有办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便无法直接的从根源上帮助你呢~”
空摊开双手,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微笑着对他说道。
“那本来就是...与我无关的...另一个人的事情。”
李潇顽说话的时候,有些刻意的撇过头,回避空的目光凝视。
“既然与你无关,为什么它会在你的回忆中存在这么多年还不退散呢?而你也对它异常抵触,如果真的无关的话,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呢~而且说到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无关’的事情。”
“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紧密相连的,在我眼里,远在这颗星球的另一端的某人,与这一端某座森林里的某一只即将死去的昆虫,亦有着相当紧密的联系呢~”
“你说的是...蝴蝶效应么?”
“那个气象学家提出来的说法么?不是,当然不是,那个与我所说的[联系]有着本质的不同呢~所谓的蝴蝶效应,指的是事物在发展变化的过程中,总会存在有迹可循的某种规律,对吧?”
“好像是这么说的...大概”
李潇顽的注意力被空的话题所吸引,暂时的从上一刻那种抗拒回忆起恐怖经历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不过他所讲的这种东西,格局实在是太小了,甚至可以说与真正的真理背道而驰呢~”
“啊?你确定?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气象学家洛伦兹啊,而且这个蝴蝶效应的学说也早就在社会、经济、语言等各个方面经历了六十年左右的各种印证,可以说是比较完善的学说体系了,你凭什么说它是错误的?”
“哈哈...”
空又发出了与李潇顽初遇在后山顶入口时一样的苦笑。
“这可就麻烦了呢~我如果以我的所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原因,你在听了以后,大概只会产生两种极端的心理反应。”
“什么极端反应?”
“一种是对我所说的话再也不信,不论我以后再说什么,你都只会当做玩笑话,一笑而过。另一种就是你想要尽量去相信,但是又完全无法理解,就算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半分,于是你便对我的说法产生排斥,并非不信,而是由于无法理解,从而打算强行无视我的说法,然后就像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里避难一样,更加浑浑噩噩的沉浸在这个世界上的沉沦之道中呢~”
——不该问这个人的...越问她,她就越是说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而且我还不能拒绝...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完...
听着空讲了一堆话,李潇顽一边保持着脸上那种似乎非常好奇,在很努力地思考的表情,一边在心里叫苦。
“简单来说,在我眼里,地球彼端的那个人,与这一端某座森林中的某一只将死的昆虫之间,两者之间,很可能有着亲属关系呢~”
空从餐桌边缘轻盈地跳到地上,长袖轻摆,缓缓走到客厅一侧的大窗户边,望着外面的晴空万里如是说道。
“人和虫子?亲属?你指的是父子、兄弟之类的亲属关系?”
“从生命本体的层面来讲,确实如此呢~况且这也是我亲眼所见。”
“怎么可能?!人就是人,虫就是虫,怎么——”
没等他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残影掠过,伴随着脸上扑面袭来的风,空便已经从距离他十多步的窗边站在他的面前。
只见空面露神秘的笑意,抬手用纤细的食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中心。
“可不可能,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哪怕只能让你看几秒钟~”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并没有闭眼,但是眼前却突然变黑了,漆黑一片。
不等他作出反应,漆黑中便开始有了变化。
原本的脚底下方,前方、后方、左右,上面,他就像身处在四面八方都是真空的环境里一样,只见各个方向,由远到近,如同一根根蜡烛被点燃似的,出现一片一片的亮点。
亮点的颜色全都不一样,但全都是暗色调的,大小、发光的强烈程度也不一样。
除此之外,李潇顽还看见从无法分辨的方向,源源不断的飞来许多像透明的丝带一样的东西,它们就像受到某种吸引、某种召唤似的飞向各个亮点。
每当透明的丝带状物与亮点接触上的瞬间,他便感到心中升起一种十分浓烈的敬畏感,而在这其中,畏惧的感觉似乎更强于敬意。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他情不自禁的发出这种感慨,下一秒,眼前的一切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这之前,他自己家里的客厅、以及站在他面前的空。
他还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于眼前突然的改变,仍是一种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表情。
只见空将手指从他的额头中心放下来。
“你可以将那些亮点看作是各个物种获得新生的通道,人类也好,昆虫也好、病菌、或者是其他动物、其他无色、无形、不可见的所有生灵。而那些丝状物,你可以看作是新死不久的各个生灵的生命本体。”
李潇顽没有作答,而是将视线慢慢下移至空那似笑非笑的脸上,眼里写满惊异的同时也充斥着疑惑。
“不论死前是什么物种,死后的生命本体都是一致的状态,但是由于各自的[业],它们便纷纷争先恐后的前往新生了呢~那些光点就是,但是没人知道,它们自己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新的身躯、新的生命旅途,又会是以怎样的形式、怎样的状态呈现出来呢~这便是可悲之处。现在你还认为某个人类与某个昆虫之间不可能存在亲属关系么?”
“这....竟然是...这样么...太、太不可思议了这....”
李潇顽断断续续的说道,他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也难怪你会这样,刚刚我让你看的,就是你们人类通常所讲的[死亡过后的世界]的景象呢~不过对我而言,随时随地都能看得很清楚就是了~”
——现在,少年的[噩梦]就像深深扎入肉中的木楔,若是强硬的采取措施拔除也并非做不到,但那样必定会伤到他的心灵世界,留下[混沌]的残渣,刚才真是失策呢~险些令他以排斥心理的力量将这根木楔埋的更深了,好在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全部转移到了[往生世界]这里来。
——反正这是早晚都要让他知道的领域,早些知道,同时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也算是一举两得呢~接下来可得谨慎了,我要时刻看护他的内心,保护他的周全,但是至于他的[噩梦],只能让他在即将经历的那个[缘]之中去尽可能的做出正确的抉择,然后从内心产生足够的力量,主动的将它挤出来~
空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失策还不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并且此刻已经算是比较完美的补救好了,心中稍微安心下来。
“好了,接下来我就屈尊来教教你好了~”
只见她一边说一边将宽长的袖子挽到胳膊上用丝带系住。
“啊?教我什么?”
李潇顽此时才像个刚睡醒的人一样,云里雾里的问道。
空从他的手里接过扫帚,另一只手叉着腰,脸上露出干劲满满的表情。
“当然是教教你这个家务白痴应该怎样扫地,怎样才能扫的又干净又不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