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416忍住再次去掏枪的冲动。他很确定刚刚没有人在外面偷看。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也没有可以偷窥的缝隙。
“你们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们在隔壁好好呆着吗？”塞拉皱着眉头，对门外的两人回应道。但能从她的语调听出来她并没有生气。
“让她们进来吧。我不介意热闹一点。”416说道。两个逃亡的奴隶。或者三个。那个叫莉莉娅的女童，416还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他突然对三人的经历有了一点点好奇。但随即他掐掉了这个心思。不必要的好奇心害死的特派员比猫还多。
塞拉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捷娜以匹配得上那顶红发的汹涌气势闯了进来，看见了地上打翻的袋子，冲到416面前，抬起头瞪着他。
“你真的欺负塞拉姐了！莉莉娅的预感果然没错。欠揍是吧！”
“果然没错！欠揍是吧！”金发的小女孩叉着腰，学着捷娜的语气。
“后退，捷娜。包是我自己打翻的。”塞拉将捷娜往后面拉了两步。“请不要对救过我们命的人这么说话。”
“他自己都说过不是为了救我们了。”捷娜辩解道。
“有区别吗，没有他我们就死了。”塞拉摇摇头，双手搭在捷娜的双肩上。“听我说，捷娜，你总是这样冲动，会把莉莉娅带坏的。”
“才不会，我这是在教她学会自我保护，不会像你一样——”捷娜突然捂住了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无言以对的塞拉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多少钱？”416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对着塞拉抬起左手：“治疗的费用。”
“不用——”“一百铜冠币！”塞拉和捷娜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面面相觑。
“太贵了。我愿意支付二十。再加上一条我觉得会很有价值的建议。”
“真的不用——”“小气鬼！”两人再次齐声发言。
“我反对无偿劳动。但也不接受漫天要价。”他数出二十枚铜币，想了想，放在了莉莉娅的手里。她瞪大了眼睛，开始一枚一枚的数。而416借此机会看见了小女孩锁骨上的刺青。一模一样。和其他两人一模一样的图案。
“以下是我的建议。拿上钱，然后快点跑，有多远跑多远。我相信更多的杀手和赏金猎人已经在路上了。”
“嗯……我们本来就打算明天离开。没有人想被卷进帮派战争里。”从塞拉的表情看，416判断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捷娜就更不用说了。
“这不是帮派战争。杀手也不是冲着这群蠢货来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杀手携带的那三张小纸片，展示给三人看，确保她们看见了纸片上自己的画像。“是来杀你们的。”
“不要等明天了，现在就跑，跑的越快越好。失联的杀手就像一个信标，像海中一滴引来鲨鱼的鲜血。我相信更多的猎手已经上路了。”
“可，可是为什么……”塞拉的眼睛黯淡了。“大公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而捷娜反而若有所思地扭过了头，一句话都没说。
“或许你们的主人——”416纠正了自己的措辞。“前主人，不喜欢有不服从管教，到处乱跑的……嗯……下人。”
“让他的狗艹他去吧，我们才不是他的下人。我们已经自由了。”回过神来的捷娜恶狠狠地说道。
“二十！”出错三次之后，莉莉娅终于数完了那二十个铜币。她的智力开发和教育程度似乎匹配不上她的年龄。难怪塞拉会坚持带她到这里的学校。
但416觉得里面事情还是有些蹊跷。或许商贸大公真的暴虐到不肯放过任何一个逃走的奴隶。416这一路上也见过其他逃亡奴隶的下场，为了维护主人的尊严，也为了威慑其他奴隶，他们会被酷刑折磨，被残忍处死——但一定是当着许多人的面。
为了最大化威慑效果，狩猎的任务也会公开化，让那些大话连篇，管不住嘴的赏金猎人来做。然后奴隶可悲的结局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再传播开去。
指派一个神秘组织辛迪加的哑巴杀手来执行处决似乎达不到上面任何一个目的。
为什么？416不打算继续深入思考了。这事与他无关。他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为几个逃跑的奴隶出人头地，去对抗一个在当前世界里极有实力的大奴隶主。特派员的血液既充满冒险精神，一方面又极度保守，这是改造过的基因赋予他们的思考方式。
除非艾瑞尔将任务指派给他，那就另当别论。但她们不太可能有机会联系上艾瑞尔。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我要休息了。”这是真话，他需要时间平复α反应液的影响。
“您确定不需要我给你的手指做一下包扎和固定吗？会康复得比较快。”塞拉又问了一句。
“我说过了，不需要。我不是一般人。”
“看得出来。您是个佣兵吗？”塞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武器。她似乎还不打算离开，略微出乎416的意料。
看到416不置可否，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足准备才说出下一句话：“佣兵先生，您看起来十分专业。请问，您愿意接受雇佣吗……我想请您护送我们前往黑摩尔城，或者自由港。我们会付钱，您开个价吧。”
但416已经对这番对话厌烦了。他本意是想和塞拉接触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一部分记忆。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他有些失望。
“抱歉，我不接私活。”他再一次全身上下打量着塞拉，默念着之前浮现出来的那几个词。
看见416一直在打量她的身体，塞拉似乎产生了额外的误会。她沉默了一下。
“如果您，是还想要其它形式的报酬，我也……”塞拉挤出一个微笑。“我也接受。但，只限我一个人。此外该付的铜冠币我们还会照付，您觉得合适吗？”
“塞拉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才不需要这个白痴来保护我们！”捷娜大声嚷嚷着。“而且我们才不愿意你去……”
但416几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塞拉的微笑让他几乎再一次进入愣神状态。但只是几乎，这次他及时克制住了。
并且他终于想起来了。艾达人。秋联公司。基因改造人。玩偶。叛乱。血腥镇压。这些词变成一块块拼图，最终拼凑成了他记忆里缺失、空白的其中一块。
那是“天堂时代”最大，最讽刺的丑闻。甚至可能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