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捷娜诧异的声音被塞拉打断。艾达人有些勉强地挪身到还在专注地给女孩做着人工呼吸的416身边，帮416托起莉莉娅的脖颈，让她的脑袋后仰，保持气道开放。
但是莉莉娅依旧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金发零散在脑后，垂在塞拉的手上，地上。
“莉莉娅……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塞拉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莉莉娅的手，哽咽着说道。
捷娜沉默地站在身后，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心跳还在。”416在人工呼吸的间隔中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再次吸气，俯身，捏紧莉莉娅的鼻子，将下一口空气从莉莉娅的唇间送进去。
两分钟后——
“咳咳——”伴随一阵全身的抽搐和缠斗，莉莉娅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也自己开始了起伏，恢复了自主呼吸。
“莉莉娅——！”塞拉惊喜若狂地抱住小女孩。
“醒了！”捷娜也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张开双臂将两人一起搂住。
416放开莉莉娅，将她让给塞拉和捷娜，自己坐在了地上，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太习惯，也不想去参加眼前的温情。
莉莉娅的苏醒固然让他很满意，但特派员的职业习惯让他更想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株凭空出现的，超出想象的藤蔓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及，明明看着两人被杀手射出的子弹击倒，为什么后续会变成这个展开？他第一次觉得特派员的逻辑推理能力有些不够用。
416回过头看向被他用“钢琴线”割倒，肢解的那株变异藤蔓——却意外地发现，它正在飞快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就像它刚刚在生长的时候一样。之前每一根都有拳头粗细的藤蔓，此刻都已经萎缩到了手指的直径。原本充满生机，甚至可以说生机过量的绿色也迅速地经历黄绿——黄——褐黄色——棕褐色的阶段。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整株变异藤蔓已经完全枯萎，腐朽，崩坏，最后分解为一堆散发着淡淡的臭味的泥土状物质。
而在原本藤蔓生长起来的根部位置附近，416看到的两块小小的金属物。他弯腰将它们捡起——是两枚变形了的弹头，被压扁得只剩下2、3毫米左右的厚度。看起来像是击中了无法穿透的装甲引起的瞬间形变。
如果他现在把特派员西服的防弹内衬挡住的那几发子弹抖出来，估计也差不多是这个形状，但也不太可能变形到这个程度。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三人——尤其是莉莉娅。某个他不熟悉的名词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灵能？
与此同时，他不禁又想起了从莉莉娅掉落的牙齿上长出的那株小花。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的力量？
416决定暂不声张，也不打算去打扰那三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既然委托没有失败，那就——要比之前做的更好。
他的连串失误——从六十六号令导致的失控，再到刚刚疏忽到让杀手开枪直击了塞拉和莉莉娅两人——已经是辜负了自己的客户。
416走回到了杀手的尸体边，弯下腰，开始进行检查。他将杀手翻成背朝上，用刀划开杀手的衣服，如预料般在他的背上看到了熟悉的纹身：金属龙，嘴里咬着“辛迪加”这个词。
和聚落里的杀手是同一个出身的，不过实力显然要高一些。
但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就是了。他有些自负地想到。
416继续检查着杀手的身体。显然有生化改造的迹象。可惜没有了组织和“天堂时代”那些非法专家的帮助，他没法判断杀手到底进行了那些程度的改造。
他只能检查几个重点部位。首先是后颈。416的刀已经被高热的“钢琴线”损毁，只能先用杀手用的那把——刃和手柄都略长，不是很顺手。他杀手划开已经折断的后颈皮肤，肌肉——然后刀刃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不是脊椎骨。
他将刀尖退回半公分，然后将更多的皮肤和肌肉剖开，直到露出刚刚刀尖接触到的坚硬部位。
一个约半根小指大小的装置进入416的视野。数根细小的导管从装置上接入杀手的颈椎骨和血管中。
和416自己后颈里装着的植入物大同小异。虽然这个的外观要粗陋一些。
416用小刀切断导管，再用力将它从颈椎骨的贴合处扯了出来。几种不同颜色的液体混着杀手的血液和组织液，从导管里渗了出来，他闻了闻味道，皱起了眉头。
基本可以判断是同一种植入物了。用来给植入者注入几种不同的反应液，提高各种身体机能。
看来这项技术没有失传。只不过并不是所有辛迪加的杀手都配得上它。就算是在“天堂时代”，组织自己也没有完全掌握这种植入物的相关技术，依旧要依赖基因技术的垄断巨头——秋联公司来进行限量配给和维护。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如果现在依旧是“天堂时代”，那么组织可以通过秋联，还有另外几家白手套公司，对给“辛迪加”提供这种技术的公司或者个人发起一系列专利诉讼，强制冻结它们的相关产品的生产，从而来打击“辛迪加”这样的竞争对手。
完全合法合规的手段，甚至不怎么需要特派员参与。这是那些西装革履的管理者们专属的战场，在法庭上，办公楼，联合政府官员们的别墅内进行的战斗。
但416现在想的却是——如果真的某一天，他没有办法通过安全屋来给自己补充反应液。那么或许可以找辛迪加碰碰运气。但他真心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又检查了杀手的眼窝和耳朵。没有发现通讯装置。不可能，他一定有某种和“辛迪加”本部，以及和其他同行的联系方式。
416不相信他会这么快追上上一个杀手的步伐，追踪到这里。
“接吻魔庄维克你在干嘛，莉莉娅想对你说谢——哇呕……”捷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416对杀手尸体做的不人道的事情后，又一次发出了反胃的声音。
声音！
“多谢提醒。”416头也没回地对捷娜说了一声。
这话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你说啥……哇呕呕呕，我还是先回避——”
416的刀尖突然插入了杀手的喉咙，开始转动，寻找着让杀手不通过嘴巴而是通过喉咙直接发声的结构。随着一些暗红色的，已经开始变质沉降的脓血流出——
下一刻，杀手的喉咙突然开始鼓胀，裂开。一块小小的金属结构突然从杀手的喉咙里，伴随着一阵脓血喷了出来，然后落在地上，迅速地展开四肢，不，八肢——变成一只机械蜘蛛，开始快速向远处逃离。
然后被“喧嚣”一枪打翻在地，连续喷出几朵电火花后，冒出一股小小的黑烟。416走过去，一脚将它变回了零件状态。
于此同时，他在脑中构筑出了某个他没有经历过的场景——在聚落的学校里，416和三人组离开后，只余下里面的尸体。从其中一具尸体上，这只小小的金属蜘蛛从尸体的喉咙里撕裂血肉而出，快速地逃出学校，避开路上的行人，甚至避开了刚刚抵达的圣堂士兵的警戒，在安全的地方向“辛迪加”，向其他同僚发出警报。
这次不再会了。他又补了一脚，直到确定最后一点电火花也消散。
416回过头，发现捷娜正在用吃惊又敬佩的表情看着他。我们回去吧。这句话到了416的嘴边，却变成了——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