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白与黑:白之章

  这是令无数魔术师魂牵梦萦的伟业完成的瞬间——第三魔术,天之杯的显现。

  虽说如此,但是存在于眼前的这个东西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就是传说中万能的许愿机:圣杯。

  它高大,它扭曲,它丑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仿佛一直有无数肉块拼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怪物。

  “伊芙利特(Efreet),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站在我身旁的男人问道。

  他是我的master,五河龙雄,也是我最为尊敬的人。

  面对这样的提问,我以“唔唔唔”的声音回复了他。这并不是我所愿意的,因为我是Berserker,被夺去了理性,无法正常说话,所以才会发出这样不明所以的声音。

  “哦,差点忘了,你是不能正常说话的。”五河龙雄挠了挠头,看到存在于手上的最后一划令咒。

  “令咒,请让我的servant伊芙利特解除狂化,恢复理性吧。”他举起左手,最后的令咒散发出光芒,随后便消散了。

  “唔……我……我可以说话了?”我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那么,伊芙利特,你的愿望,是什么?”他再次问到。

  “愿望吗……”

  愿望这种东西,由于之前被夺去了理性,所以我并没有仔仔细细的想过。我是一位servant,是一位战士,只要能为master带来胜利就行了。可是潜藏在我内心中,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呢?

  见我半天不说话,五河龙雄说道:“伊芙利特,你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然后再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环顾四周,在身后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片树林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我看见了一颗颗翠绿的树木。”我自言自语着。

  这种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新奇感。或许是因为之前不存在的理性在作崇吧。

  “您仔细想想,你以前有如此看待过它们吗?原来的你,会关注这些理所当然存在于世界上的色彩吗?”五河龙雄说道。

  以前?以前?以前我是如何……看待它们的?陷入狂化的我,只会本能的认为,在有树的环境下更容易躲避敌人的攻击,同时我的火焰能够燃烧的更加旺盛。可是……我却从未关注过这不同于红色的美妙色彩。

  或许,“树叶是绿色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但对我来说,这却是第一次萌芽在心中的奇妙念想。正如同我前面说的一样,我从未用“颜色”的角度来正视过它们。“只要我能为master带来胜利就好了”,因为这种执念使我的眼里只有血的猩红,烈焰的火红,以及愤怒的赤红。因此我错过了很多很多。错过了鲜花遍野,错过了歌声悠扬,错过了本身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我却忽视了的‘美’的价值。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是servant?因为我是Berserker?因为我是非人的存在?因为我是非理性的存在?

  或许,在长久的战斗以来,在我内心深处某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一颗种子已经悄然生枝。可是,狂化却如同一张大布,将我的内心盖得严严实实,连我自己也无法看到,无法感受到那颗种子的存在了。

  可如果……如果我有一次再选择的权利,如果我的任何一个愿望能被实现,我真的,发自内心的,想去感受更多,见证更多。

  我希望心中的那颗种子能长成一片森林。最好是郁郁葱葱,最好是生机勃勃,最好是能跟眼前的这片森林一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心中的答案,心中唯一的那个答案,在沉思中,已在心底书写。

  “想好了吗?”五河龙雄问。

  “我想……我想成为一名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从一个孩童开始慢慢成长慢慢变老,最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接受一生。在这段时间里,我想去感受……世界的存在。”

  五河龙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莫非这正是他想听到的答案?随后他点了点头:“圣杯啊,请实现少女的愿望吧!”

  咚!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圣杯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躯变得如同人类的小孩那样娇小,而我也无法使用身为Servant的力量了——但我却没有半丝沮丧,反而开心的很!

  我的愿望实现了。

  “哟,醒了啊!”五河龙雄坐在我旁边,“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是一个人类了。〞他说着从旁边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白色发带。

  他拿出发带,戴在我的头上。“嗯嗯,很可爱很可爱!”他似乎很满意,“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不叫伊芙利特,而叫——五河琴里。你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就行了。”

  好像我的父亲一样,他慈祥地笑着。经不住的,我也笑出了声。昔日的master,现在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吗?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也真不赖呢!我在心里想着,莫非这就是生的喜悦吗?

  “可是,你没有想实现的愿望吗?”我突然问到。

  他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么慈祥,平易近人:“当然有啦。但是……”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没有再多问,只是摸了摸头上的白色发带。以后我将作为五河琴里这个人类而活着,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为自己活着——我是这样想的。

  可是到后来我发现我的性格真是比我想象的要软弱的多,我对世间的一切充满好奇,也对世间的一切感到恐惧。

  人类对未知的探索欲望驱使着文明的进步,但同时这也是不断克服恐惧的过程。很明显我并没有面对后者的觉悟。无论是林立高楼还是人群稀染,在我眼里只是斑驳路里的光晕,照的我几乎不敢睁开眼睛。我不敢与五河龙雄以外的人交流,每次出门也都是怯生生的躲在他身后。

  真是难以想象。人的大脑每天要接受这么多信息,要面对这么多的未知,他们不会觉得生活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吗?

  或许只是因为我太懦弱了吧。

  我知道想要被世界给接受,首先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所以我并不后悔我许下的愿望。我相信适应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相信在未来,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出现会让我更加眷恋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我也一定能真正的实现自己的心愿吧。

  这种想法一直盘踞于我的心头。直到有一天,一位头发雪白,身材纤瘦却略显病态的少女,抱着一位还在熟睡的孩子来到我家,找到了五河龙雄。

  “请你替我收养这个孩子吧。”

  此时此刻,本该咬合紧密的命运之齿轮,松动了。

  ——五河琴里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