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白与黑:黑之章

  燃烧着,燃烧着,一切都在燃烧着。

  家家户户正在燃烧着,城镇正在燃烧着世界,正在燃烧着。

  火焰噼里啪啦,熊熊地,轰隆隆地燃烧着,在我的视线中疯狂舞动。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琴里,琴里!”我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今天是琴里的九岁生日,我特地外出商业街购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可当我准备返家时,却发现熟悉的街道已经完完全全的被火焰吞没。

  我心急如焚地穿梭在满是火焰的街道上,烧焦的烟尘气味不断冲进我的鼻腔,使我一边跑一边咳嗽不已,偶尔从天上崩落到地面上的火星,也恐吓着让我放弃,可是,我却无法停下脚步。

  琴里那个爱哭鬼现在肯定是怕到不敢逃跑,一个人蜷在废墟的某处独自哭泣吧!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又加快了。

  琴里是我可爱的妹妹,将失去一切的我当做自己家人的温柔女孩,也是我心中无法割舍的如同心头肉一般的存在。

  “琴里,琴里——!”

  我不断不断地放声嘶喊,一边朝家的方向奔去。

  然而不久我却停下脚步,因为我看到在仅剩散落在四周,并且不断冒烟的火焰残渣中,有一名娇小的少女。

  那是一名打扮奇特的少女,身穿拥有长长衣袖和下摆的和服,头部有一对角,而且还绑着白色缎带,身体四周充斥着随风摇曳的火焰。

  不过我马上就认出那名女孩就是自己可爱的妹妹。

  我顾不上喘气,也顾不上心中所有的疑问,径直朝琴里奔去。理由只有一个,因为琴里在哭泣。

  “琴里!”

  我将手上的书包丢在地上,边呼唤她的名字,边往她的方向跑。

  “呜…呜…啊…哥…哥哥!哥哥……哥哥!”琴里一边用手擦拭泪流满面的脸庞,一边求救般叫唤着我。

  “别怕!我现在就来救你!”

  不过当我打算接近琴里的瞬间,围绕在她身旁的火焰,突然开始剧烈膨胀。

  琴里睁大眼睛,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哥哥!不能靠近我,不能靠近我!”她用带着泣音的声音,发出几乎要扯破喉咙般的叫喊。

  我的身体突然受到火焰奔流的冲击,并且轻而易举地被击飞。

  “啊!”

  背部直接撞在地面上,透骨的疼痛感往全身蔓延,火灼的伤口又在不断摧残着我的意志,已经疼痛到无法转身无法尖叫的地步,我只能处于模糊不清的视线与意识之中,看着天空发出短促的呻吟,同时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远离自己。

  “哥……哥哥!”

  琴里以匍匐前进的姿势靠了过来,豆大的泪珠落在我那已经烧烂的皮肤上,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感侵袭而来。不过我咬紧了牙关没叫出声,如果让琴里哭得更严重的话,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就失格了吗?而且只要能看见琴里的容貌,就是比什么都更好的止痛药了。

  “唔……”琴里的脸越来越模糊,天空的颜色也变得暗淡——我最终没能承受住痛苦,昏迷了过去。

  待我的意识渐渐回到体内时,刚刚的剧痛感已经消失,伤口也似乎莫名其妙地痊愈了。琴里坐在我的旁边,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很久,但情绪似乎已经冷静了许多,衣服也换成了便装。

  “琴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迅速坐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满脸关切。我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琴里没事,那一切便是安好。

  琴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没事——”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哽咽。

  不过我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火海已经熄灭,只留下零碎焦黑的废墟毫无生气地堆砌在破烂不堪的路面上——也许是消防员来过了吧。

  “哥哥,爸爸……爸爸他……已经……”琴里颤抖着,好像随时都可以再次哭出来。

  我心头一紧,因为当灾难发生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琴里,却忘了对我而言也很重要的另一个人——五河龙雄,那个给予我家,名字和希望的男人。

  “龙雄他……”回忆仿佛电影般,一帧一帧掠过大脑或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可是我告诫自己不能,因为我是琴里心中最坚强的哥哥,如果我哭了,她的情绪一定会失控的。

  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然后,我轻轻地将琴里搂在自己的怀里。“没事,没事……还有哥哥呢,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吧?

  这时,我看到被我扔在地上的包。它幸运地躲过了大火的焚烧。我伸出手,将它拽了回来。

  “琴里,虽然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打开包,里面是一对黑色发带,“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礼物噢!”

  琴里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捧在手里,好似正捧着什么民族珍贵的宝藏。“谢谢……谢谢哥哥,我……我很开心!”她的眼里又有泪花闪动。

  “琴里真是一个好哭鬼,怎么又哭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用相当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这句看似苛责的话,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琴里,当你戴上这对发带时,你就记住,无论我本人是否在你身边,我的心都是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我希望琴里能做一个坚强的女孩;一个无论怎样的困难,怎样的挫折,都无法让你退缩的女孩;一个可以令我骄傲一辈子的世界上最棒的女孩!”

  琴里抬起头。她的眼眶依旧是红红的,但眼神却变得明亮,好像在下定着什么决心。

  我不知道我的这番话在她心里的分量,也从未想过这不假思索的心灵鸡汤会对她的人生产生多久的影响。

  可是现在看来,这影响,也许是一辈子吧……

  ——五河士道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