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当时只道是寻常

  琴里跑掉后,士道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这家伙,”士道歪着头,“想上厕所就直说嘛……”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目前情况下来看,一切还比较顺利,情绪的把控也比较好。

  “等等,厕所不在那边!害,真是个糊涂蛋……”

  士道站起来向琴里远去的方向跑去:“喂,厕所不在那……”当他跑过一条小巷时,却发现琴里正在里面。她身旁还有一个人……那是,令音?

  “……今天早上已经注射过比正常的药量还要多的抑致剂了,如果继续加量,可能会危及生命。”令音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哼,我可是Servant……这点剂量不算什么!”

  “别自说自话了,你的身体机能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听见这话,琴里用哀求一般的语气说道:“……求你了!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所以在那之前,请让我完成与士道……与哥哥最后的约会吧!”

  士道屏住呼吸,用手捂住嘴,侧到一旁。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扑通,扑通,像是用力挤压般,几乎要令人感到疼痛。喉咙发出干涸般的悲鸣声,指尖双脚不断颤抖,全身就仿佛冻僵了一样。

  “琴里……”

  等到琴里重新回到长椅处时,她看到士道依旧坐在椅子上等她。“哟,回来了,上个厕所怎么这么慢?”

  “你说谁上厕所慢呢?!”琴里如同小孩子撒气般跺着脚,然而她眼里所闪过的淡淡的痛苦与忧伤,终究无法逃过士道的眼睛。

  “好啦好啦,接下来想去哪里玩呢?”士道微笑着询问:“什么都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咦?怎么突然这么说话?好恶心!”

  “恶心?啊!哥哥我好伤心啊!”

  “你吃错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妹俩一起笑了。

  “这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那我想坐……那个。”琴里的语调低了几度,好像有些害羞。顺着琴里手指的方向,士道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嗯,没问题,我们去吧!”

  士道和琴里登上了摩天轮。摩天轮很大,基本上可以看见游乐园的全景。只可惜现在是大白天,倘若是在夜晚,整个游乐园灯火通明,又会给整幅画卷平添几分浪漫色彩吧!

  琴里和士道分别坐在两侧。士道望着正在观赏风景的琴里,心中有万般滋味难以诉说。过了许久,琴里开口了。

  “呐,士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到时候……你会难过吗?”琴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以很轻很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士道的心头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一直以来,士道都将琴里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

  他的快乐,他的难过,他的喜悦,他的悲伤,都是将琴里在自己身边为基础,也正因为如此,他忽视了这份浓烈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在他心里也渐渐被淡化了。

  可是有些记忆,直到彻底失去前才会想起;

  有些情感,直到彻底泯灭前才会呼唤;

  有些人,直到彻底消失在生命中时,才会想起她曾经在自己心中留下的痕迹。

  等到那时,便晚了……

  士道不想那样——

  “你在说些什么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士道强颜欢笑着。他不敢直视琴里的眼睛,怕自己会哭出来。

  要是当初令音没有告诉他那残酷的真相就好了。

  要是他没有看见琴里与令音在小巷里的那一幕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能用最积极的态度去给琴里营造一场最棒的约会。

  ——可是,即使现实是自己知道了一切,也要去面对,也一定要让琴里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因为他是琴里心中最坚强的哥哥。

  士道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对,我不能逃避。”他对自己说。可是,当他看见琴里时,一股更加猛烈的悲伤却是如同长江之水涌上心头。

  因为他看见琴里在哭——没有抽泣,没有哽咽,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只是两行清泪不听始唤地滑过少女白净的脸颊,落在地上,碎成零星的水花。

  “对……说的没错,我和士道,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咦?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没什么,不必在意……我只是……太高兴了……”

  士道的心在颤抖,他在脑中不停搜寻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为琴里做的吗?哪怕一点点,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为妹妹做些什么?”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如果我再强大一点——”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那又能怎样?”

  “我依旧什么也做不到!”

  “即使我魔力比现在更充足了,即便我体术比现在更强大了,那我又能怎样?即使我取得了圣杯战争的胜利,成功得到了圣杯,我也不能用来救活琴里——”

  “因为毁掉圣杯正是她的心愿啊!”

  “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拯救眼前这个小生命啊!”

  ……

  无人可答。

  ……

  …………

  ………………

  不知不觉间,摩天轮转了一整圈。士道和琴里走出了摩天轮,琴里的眼圈红红的。

  “琴里……想去休息一下吗?”士道问。

  然而此时,琴里却慢慢解下绑在头上的黑色发带,揣进荷包里,随后又从包包里取出一对白色发带,系在头上。

  她深呼了一口气……

  突然,琴里一把拽住士道,扑进了他的怀里。

  士道有些措手不及,“琴里?”

  “安静点……哥哥……就这样一下子……”琴里死死地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士道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琴里的脑袋。

  半晌,琴里抬起头:“呐,哥哥……一次就好……求求你……吻我。”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