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跟在甲士身后，走了不知道多久。
回头往后看，只能见到几所破败的茅屋瓦舍，夹着一条又短又窄的土路，中间飘荡着几点碧绿磷火，已经远离了那喧嚣的鬼市。
道上缭绕着浅薄的雾气，途中有另外的鬼和叶珏擦肩而过。
有面露凶相，看见甲士后又气势顿消的，有好奇驻足友好招呼的，还有直接无视他转而和甲士问好的。
影影绰绰，好似从虚无中走来，又从新走入虚无。
越到后来，遇到的鬼也就越少，但雾气却越发的大了，就像是走入了云层中去。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最后站在王宫大门的时候，居然给了叶珏这样一个荒唐的感觉，‘我这进的是鬼市？’周围尽是璀璨星光，整栋建筑好似化为了一轮明月，居然在发光？！
“异乡人，我等了一千三百多年，你终于来了。”
洪亮的声音从宫殿里面传来，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惊喜。
只感觉耳边一阵阴风掠过，鬼王便出现在了他面前，“哈哈哈，那老龙果真没有骗我！”
“来人，上最好的茶，上最好的点心，不不不，给我上最好的酒还有下酒菜！”
不知道对方要问他些什么，今夕是何年？自己的国家还在吗？不过鬼王刚才所说的异乡人，等了自己千百年，还有老龙，很难不让他在意啊。
在菜品上齐之前，一人一鬼席地而坐，对方不说话，他叶珏便跟着不说话。
只是相互暗中打量。
之后，鬼王令闲等退避，独留他自己和叶珏两人。
“咱边吃边聊。”
鬼王示意动筷。
“呃。”
联想到之前鬼市中那一面一花一糖葫芦，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见叶珏迟迟没有行动，鬼王很快想到叶珏之前在鬼市中的遭遇，再次开口，“这酒，名为龙涎香，是由真龙吐息滋养出来的灵草酿造出来的，这些菜，虽然生长在幽冥，长得是难看了些，但吃起来滋味还是不错的。”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再不识好歹，那就不好了。
“鬼王为何称我为异乡人？”
“你看你那衣服……”
“呵呵，好像是哈。”
《尬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人一鬼熟悉起来，并且都处于微醺的状态。
叶珏觉得对方不像是个鬼，也不像个王，穿着宽袖长袍，长发亦无髻，更像是儒生秀士。
鬼王则要拉着他结拜，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此话一出，直接把人给吓醒了，忒坏了，等了这么久，搁这儿给我下套呢。
………………
逐渐的，终究迎来了正题。
“你说，这天，有没有那么一天，倾覆下来！？”鬼王谨小甚微的问道。
“当然不会！”
这就是所谓时代的局限性，这鬼王是个古代人，不知道地球是圆的，潮汐和月亮有关，天外是一片星空。
“你能这样肯定真的是太好了，但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天……”
“害，就算天塌了，还有高儿个的去顶着，鬼王你何必杞人忧天呢?”
“杞人忧天，杞人忧天。”鬼王长叹，“叶公子既然知道这个典故，你知道那杞人后来如何了？”
叶珏作思考状，回忆起来，“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只有这么一句话。”
“呵呵，那杞人后来修道去了，上了桦玉山，入了昆吾墟，拜了一头蜃龙为师。
外出斩妖除魔的时候意外身死，含恨化为鬼修，名为谶!”
说到这里，鬼王停顿下来，把视线移向了叶珏。
停下筷子，放下酒杯，“居然是这样吗？”
同时叶珏疑惑，桦玉山，昆吾墟是在哪里？他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蜃龙……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龙?!
思绪混乱起来，但冥冥之中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对了！特喵的，我都进鬼市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能用科学道理解释?’
鬼王见叶珏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眉头紧锁，知晓对方定是在思考消化他刚才所说的话 。
“唉。”
越想越乱，不如不想，希望今日之事，此时此刻，只是一场梦罢了，醒来后化作我的写作素材。
“公子为何叹气?”
“我想到一个故事，不过还请鬼王先继续讲下去，我也好整理一下思绪。”
鬼王举起酒杯，一饮而下，“好。”
“谶，一语成谶的谶，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个谶。”
“初化鬼时，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观民生疾苦，就真的只能是看看而已。
于是那杞人想了个办法，化作乌鸦，提醒世人趋吉避害。每一声啼叫，都是希望人能逢凶化吉，但没一个能理解他的意思，最后还落了个报丧鸟的名。”
“等他能开口说话了，普通人抓不住好事机缘，坏事霉运又躲不过去……”
“乌鸦嘴就是这样来的?”叶珏开口。
“是的，乌鸦嘴就是这样来的。”
鬼王继续说道。
“后来，杞人闯下祸事，被他师尊镇压，填入蜃气化作的洞天里面。”
“之后，师徒每隔两百年相见一次。”
“不过最后一次相见，却是三百年前了，即使是真龙，也有大限的那一天啊，真是让鬼唏嘘。”
开口千年闭口百年，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八十岁呢。
“对了，这个东西是给你的。”
说着，鬼王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兽皮卷递给叶珏。
兽皮卷质地柔软，同时有股火力源源不断传递进他身体内。
展开后，图上星辰满挂，但每一颗都黯淡无光，不，定睛细看的话，其中一颗有那么一丝丝光亮。
手指触摸上去，好像能听见“嘤嘤嘤”的呢喃。
这声音，他在哪里听过!?
“多谢鬼王。”
“我想好我要讲的故事了。”
鬼王摇头。
“时间到了，下次再聊。”
“我送你出去。”
“衣服得换一下。”
“这枚羽毛你拿好，可以防止别人『他心通』读取你内心想法，得知你异乡人的身份。”
叶珏捏着手中漆黑绒羽。
品出了些许味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