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的初始

  傾盆大雨沖刷著身上的污泥,低下頭看向因為撞擊導致錶帶斷裂而掉在地上的手錶,雨水正順著碎裂表鏡的縫隙湧入“啊,這下要修好很難了吧,不過,也沒有修的必要了吧。”就算努力的張著嘴,發出低沉的聲音,試圖大聲的哭出來,最後卻只是徒勞。看樣子事實證明我已經連哭泣這種發洩內心情緒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也做不到了,哪怕在一夜間失去了全部,也只能試著裝作從臉上順溜而下的雨水是自己的淚水。嗯嗯,其實是連哭泣的能力也失去了吧,縱使心如刀絞,悲痛萬分,雨水倒影裡的我也是面無表情,就連自己都已經忘了已經有多久沒能放聲大笑,微笑,苦笑,哪怕皺下眉頭。越是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情,越是沒辦法在現實中和人交流,越是沒辦法在現實中和人交流,就越是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偶然周邊路過的行人看著我,緩緩走近。我只得匆匆離開,結束了這場可笑的哭泣練習,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陌生人的關心,如果對方詢問發生什麼事的話,該怎麼回答呢?把自己唯一交心的朋友突然離開自己這種事情講給完全不認識的人聽?嗯嗯,那隻會浪費好心人的時間吧,何況現在下著大雨呢,不禮貌。不關你事?那也很傷人吧。謝謝您的關心,我沒事的。我現在看上去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吧。果然只能逃避了吧。

  逃離路人後,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腦子亂成一團,已經不知道該從什麼事情上開始整理思緒了。街邊的店鋪越來越少,不知不覺少年走到了平時散心的廢棄公園,望了望空無一人的保安亭。“你也和我一樣被人捨棄了呀。”無奈的自嘲著輕哼一聲,一邊自言自語,一隻手在許久沒人修建的灌木葉子間輕撫,一隻手則從衣兜里緩緩拿出美工刀,緩緩踱步到平時乘涼休息的那棵大榕樹下,身邊不知何時圍滿了密密麻麻的流浪貓。

  抬頭望了望榕樹,從我記事起便已屹立於此,便常常一人依靠在榕樹下,淺淺睡去,十幾年過去,榕樹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垂下的須,恰好多了給我遮風避雨的作用。“對啊,很久以前就是這麼想的啊。”下意識的撫了撫榕樹的須根,一如往常的靠著樹干。學生時的我,放學後便習慣於在這樹下聽著樹上的麻雀吵鬧,撫摸著身邊的流浪貓,得以放鬆。步入社會後更甚,而如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看著無力垂在地上的握著刀的手,地上流淌跟雨水交融的鮮血,眼前漸漸昏暗,能感受到的,漸漸只剩下身邊流浪貓急躁的叫聲,頸部的痛處,最後,只剩下內心的痛苦,意識慢慢墜入深淵。果然,最後榕樹下一直很清淨啊。現在的我,在笑嗎?

  不知過了多久,酒精混著不知名的藥品的味道,耳邊傳來的滴滴聲,意識逐漸恢復,一切漸漸清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和天花板一樣潔白的被子,枕頭,伸著管子連接自己的發出滴滴聲的不知名的儀器,包圍周邊的藍色佈簾,毫無疑問,自己正躺在醫院病床上。

  “我,還活著?”當努力回憶著之前的事情的時候卻依舊十分模糊,伸手準備去觸碰自己的頸部確認情況的時候卻發現手臂異常沉重。只得一邊思考著當下的情況一邊望著天花板。

  “喲,你醒啦。”醫生拉開佈簾,拿著資料盯著一邊的儀器核對著。

  “吶,先生,我現在是什麼情況?”“頸部劃傷,大量失血,不過好在醫院血庫對得上和你朋友跟你血型一樣,姑且是沒什麼太大問題了,不過現在你很虛弱,不要嘗試什麼大幅度的動作,就這樣躺著最合適。”

  “朋友?什麼朋友?”我一時間陷入疑惑,自己的映像裡就算是平時的同事也沒有會把自己當朋友的存在啊,朝宏嗎?但他閒著沒事去廢棄公園幹嘛?何況他跟我也不是同血型的啊?

  “這就不清楚了,總之當下你先靜養吧,初步的費用已經付好了,後續沒什麼特殊情況補完費用拿點藥回家靜養就可以了,我還得看別的患者先走了,有什麼別的事按床頭的鈴就行了。”

  醫生匆匆離開後,只留下我,一臉茫然。

  “孩子,你回頭得謝謝人家姑娘啊,人把你扶過來後可是累得直接癱坐在地上啊。”突然被隔壁病床的老者搭話,我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得點頭示意。

  姑娘?我應該沒有認識的女性啊?是誰?我,為什麼還活著,誰救了我,我以後該怎麼辦,再死一次嗎?要再來一次嗎?什麼地方死了不會給人造成困擾呢?啊,我在那裡死掉的話會給別人造成困擾的吧,所以才把我拉到醫院,果然還是得去山裡啊。就這麼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外面的天以被夕陽染成金黃。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那我去啦。”隨著話音落下,病房門被推開,一個身著西服的女性提著公文包氣喘吁吁地走近病房。

  “喲,小姑娘,下班啦。”隔壁床的大爺見勢來開了佈簾“孩子,你朋友來看你了。”

  “感覺怎麼樣了?”未等我開口,女性把公文包放在一旁便拿起桌上的報告看了起來。

  “嗯,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謝謝你。”

  “OK,那我坐一會就回去。”

  “請問......”考慮到可能她是我同事,只是因為我平時沒怎麼交流所以不熟悉,或者因為失血過多失憶什麼的,若其實是認識對方的話,不太好吧,但在努力回憶自己的同事們的形象對比無果後,也只得怯怯問到“我們認識嗎?”

  “啊,沒,我當時路過。”女性放下報告盯著我“話說你......算了,你先理清一下自己的事情,其他的等出院再說吧。我正好解決點問題,可以吧。”說罷便從一旁的公文包裡拿出了筆記本坐在另一張病床上敲起字來。

  接下來這一周,皆是如此,直到出院。頭腦稍微清醒點了,手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在我一邊提著行李箱走出醫院大門一邊思考著往後要怎麼辦的時候。

  “你家不遠吧,我載你回去吧?”一台白色轎車緩緩停在我面前,那位這段時間陪著我的女性搖下車窗招呼著我上車。

  “不了,本來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不能再勞煩你了。”意識到這段時間承蒙對方太多關照的我只得連連搖頭,最後因這個點出租車基本都在學校門口找不到車只能老老實實接受對方的好意。說實話腦袋清醒後我對女性的恐懼感也漸漸恢復了,像現在這樣實在讓我有點難以接受,但畢竟是對方的好意,也只得老老實實接受了。就這樣對方在順路送我到小區門口後便離開了。

  “哈,路上不用說話真是太好了。”在慶幸對方沒有就之前的事刨根問底之後我長歎了一口氣,打開了鐵門。打開燈後看著之前因為自己失控而鬧得遍地狼藉的房間,又只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癱坐到地上,看著被劈開的屏幕,那天的景象又復現在眼前。簡短的幾行字和一個發送失敗,就可以把一個人四年間的努力全部否定,正是因為文字和言語有著這般恐怖的作用,我才常常謹言慎行,畏手畏腳,但到頭來就算自己盡力不去傷害別人,也還是會被別人傷害啊,一直以來人都是這樣的吧,並不是我為別人著想就能換來別人為我著想啊,正是如此吧,想到這,頸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內心也是。給手機接上充電線後我抱著忐忑的心情查看著,這一個多星期來,對方一點消息沒給,一句沒說。就算早料到如此,內心卻還是陣陣刺痛。躺在散落著各種東西的殘渣堆成的廢墟中,雖然這幾日在醫院得到了這四年來未曾有過的休息,但光是再次經歷這種絕望,就已經再次感到疲憊,只得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渾渾噩噩起身洗了個澡後,我打開電腦,依靠這倖存的副屏瀏覽著公司的通知。“啊......完蛋了但沒完全完蛋呢,看來。”幸運的是,我似乎並沒有因為一個多星期的失聯而被辭退,不幸的是看來是少不了挨一頓批評了。

  次日,充滿了電的手機再次響起來煩人的鬧鐘,起身後洗漱,看著鏡中的自己,現在的工作,四年的勞累,為的是那個人。現在呢?未來呢?我該為了什麼?算了,既然還沒被辭退,就先把手頭工作做了,至少,不能給別人添麻煩啊。

  出門時拿起車鑰匙,才想起買車也是為了將來能隨時和那個人一起出去玩,一想到這些,便對手裡的鑰匙莫名火大厭煩了起來。

  “用不用多休息一段時間?注意身體啊!”看著目瞪口呆立在原地的我,領導顯得更慌了“怎麼了?不舒服的話還是回家再休息一下吧。”

  “沒事沒事,身體已經恢復了,沒問題的!”不對啊,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陰陽怪氣我一頓然後說扣工資的嗎?“什麼情況,居然沒罵我”當我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說出口時已經來不及了。

  “說什麼話啊?我又不是什麼冷血動物資本家,上司關心下屬不是應該的嗎?話說我平時對你們陰陽怪氣過嗎?”

  看著一臉疑惑且略有怒意的上司,看來是我誤會了“沒,謝謝你的關心啦,我會把之前的進度趕上的。”以後還是多注意一下身邊吧,我這麼想著,鞠了個躬緩緩退出辦公室。

  “別太拼命了啊,還有,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試著笑一下吧。”

  “趕進度......嗎”看了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剛才的,算是說大話吧,這可不輕鬆啊。

  就這樣,埋頭整理到中午,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

  “喂,吃飯去了。”

  這種手法,這種稱謂,毫無疑問,背後這個叫朝宏的傢伙每次吃飯都是最準時的,然後還每次都拉上我,依稀聽說好像還被起了摸魚雙雄這種莫名其妙的外號,明明我們兩個的效率都是中上游的。

  “嗯,去吃點清淡的吧,醫生說我不能吃辣。”考慮到這個傢伙每次都會拉我去一些只有特辣菜式的餐廳吃一些能讓人見上帝的菜,有醫囑這種擋箭牌也算因禍得福了。

  “對了,聽說下午會有新人來我們部門哦,據說人力資源那邊因為把新人分配過來我們部門正被一堆人聲討呢,據說是個超級美人呢!”這傢伙前腳還一副腦內妄想全開的花癡樣用著去給變態配音都能讓某個變態專業戶相形見絀的語調講騷話,後腳就極具嘲諷得冷冷給我來了一句“嘛~不過你對女人沒興趣呢。”讓人不禁懷疑這傢伙是某子安和某鬆岡的集合體。

  “我对女人没兴趣还真是抱歉了哈。”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靠着接近洗脑般的工作短暂忘记掉那件事的我听到这种话题火气又大了上来。而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急忙转移话题到我怎么不戴表上,经他这么一讲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把手表落下了。

  “哈?!那表是定制的吧?!你就这么搞丢了?!”堪比广场舞大妈影响的惊呼在本就即为安静的餐厅里突然炸开,好在他姑且还能意识其他食客的愤怒,一副怂样缩回座位,才不至于又要连着我被店长臭骂一顿,嗯,连带着我。

  “没办法啦,十有八九被小孩子当玩具捡走了吧。”仔细想来这家伙对于锺表的狂热难以言表,也难怪这么激动,不如说就是因为爱好相同才会像现在这般交谈吧。

  “你这个人啊,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那可是消费记录够才能定制的啊,想办法去找啊。”

  “是是是,我下班去找找看吧。”虽然嘴上这么应付着,但当时定制的是一对,发生那种事情后,如果表还在手里的话心理负担才大吧。

  在被某人在耳边滔滔不绝解析表展新表了两个小时候,我们才走出餐厅,回到公司,啊,本来中午还想睡一下的。

  “大家,手头工作先停一停,今天财政部新来同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随着上司拍了拍手,一个身影从门后出现。

  “啊?”

  “啊!”

  我与朝晖,唯二在场的财政部员工,异口同声的啊了出来,虽然一个是疑问一个是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