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a·米兰达,蜜莎的爸爸,是一位斯文的绅士。他博学、宽容、智慧……除了不分场合的打瞌睡外没什么缺点。面对睡醒后,脸上出现来自妈妈的各种恶作剧,爸爸也只是莞尔一笑。
常有人问爸爸,他这样了不起,为什么只做一名图书管理员?
蜜莎却喜欢问,妈妈这么坏,为什么爸爸要喜欢妈妈。
cola温和的脸上露出充满回味的笑意,天蓝色条纹的衬衫陷出更多柔和的褶皱。
“因为那是妈妈啊。”
soda·米兰达,真不像个妈妈,她漂亮可爱,两根高高束起的马尾辫会随着心情变化形态。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不知道悲伤和挫折是什么,像soda蛋糕店里的“笑脸蛋糕”一样……不管笑得多丑,它总在笑。
soda的行迹很老套,蜜莎总猜到她想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注视自己,又害怕被发现。这一刻,蜜莎不得不承认,她好依恋……soda在身后的感觉……
可是,她没有妈妈了。
蜜莎坐在阿奇的“突突”机车上,表情比soda做的“笑脸蛋糕”还难看。
阿奇不是个好司机,颠簸的山石路面为她糟糕的车技雪上加霜,但蜜莎却毫无知觉。她空洞的眼里浮过大片大片的云朵,落日绽放的霞光,掩去一些惨淡。
无家可归。
蜜莎的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这像不像末日逃亡。”
阿奇微微笑了笑,昂起头来,精神莫名的好。
蜜莎觉得这条路好像会无限延续下去,而她们将骑着这辆“突突”作响的破车一直开下去。
不知名的鸟飞过去了,天色更暗了一些,黑暗开始吞噬路旁的草木。
恐慌突袭了蜜莎,她发出不确定的声音:“天快黑了。”
“快到了。”
“那个安全的地方?”
“嗯。”
“我最后说一句。我要回去的,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是猫咪。”
蜜莎对阿奇口中那个“安全的地方”仍充满了疑虑,尽管这么说着,蜜莎想起昨晚的事情,依旧打了个寒战。
摩托车在热闹的小镇里四处穿行,在小巷子深处的一面粉色的霓虹灯牌前停下。“SOFA”,这是一家舒压馆,暧昧不明的灯光和广告标语令人面红耳赤。
“这里?”蜜莎目送着径直往里奔去的阿奇,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
“放心吧。”阿奇露出轻松的笑容:“等下你就知道了。”
“你好像很高兴。”蜜莎古怪地看着阿奇,她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难过,反而很快活。
阿奇将原本要递给蜜莎的芒奇果干一下子捏住,往地上狠狠一掷:“随你怎么想。”潇洒的消失在舒压馆的黑暗中。
“去你的吧!”蜜莎恨不得冲上去踹她一脚,但愤怒却很快在阿奇的道歉和饥饿中平息下来。蜜莎气呼呼地跟阿奇走向深处,痛恨自己竟这样没出息,为什么刚刚不转身离开!初时的恐惧和别扭已消失无踪。
穿过一扇泛白的劣质木门,蜜莎和阿奇进入一个古怪的房间。五颜六色的丝线挂着铃铛、羽毛、小球,柔和的黄色灯光映照着,流光溢彩,地上铺着柔软的丝绒垫子,一个摆着食物的小茶几显然是临时被挪到这里的。
茶几前,横卧着一个人。
阿奇走过去,拿脚踹了踹那人的背。一张熟悉的面孔转过来。
“晴空老师!”蜜莎的惊叫声让那人清醒过来。
晴空却并不诧异,打着哈欠: “等久了,有些困。”与平时斯文得体的样子大相径庭。
晴空·卡地亚,玛丽莎中学的教师,蜜莎和阿奇的班主任。据说作为玛丽莎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留任直属中学担任教师,拥有非比寻常的人脉网络。不过他行事低调,并不被人讨厌。
“我觉得很……困扰。”蜜莎尚未从“她的父母是猫伪装的”这件事情中清醒过来,就被带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你们一定饿了。吃完再说吧。”晴空温和的声音此刻依旧充满说服力,但少年人奇怪的尊严不允许妥协。
“我没有胃口。”蜜莎低着头,沮丧的话从嘴里掉落到菜肴上,似乎美味已经失去了力量。
阿奇突然很严肃的抓住了蜜莎的手,她的双眼认真又严厉:“我劝你珍惜能吃到每一口美味。我们不知道明天会身在何处。”
蜜莎蜷缩进角落里,阿奇的态度让她很不高兴,但她连争吵的逻辑都已经失去。只有混乱。
“蜜莎,阿奇说得没错。你被通缉了。”
通缉?像罪犯一样?
“不只是你,还有阿奇。迟早还有我。”
为什么?为什么!
“你买了违禁品。对吗?”
蜜莎点了点头,可那又怎么样呢?购买违禁品的人很多,这在马里斯小镇是被默认的。没有人会追查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为什么要牵扯到你这样的小孩呢?”晴空自言自语着有些走神,无力地瞟了蜜莎一眼。
“你买东西的商店已经被销毁了。这个商店隶属于一个特殊的组织,安第斯王国不允许他们存在。不,应该说没有国家允许他们的存在。”晴空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他的目光中带着火热。
他顿了顿,定定地望着蜜莎:“阿奇告诉你了吗?”
什么?
“猫咪统治世界……”
猫咪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统治着人类,他们学习人类的社会秩序,维持和谐。猫咪幼崽一出生就被戴上特制的人形皮套,直至一定年纪才会被告知种族的真相。
蜜莎:“我不理解……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简直是自找麻烦。
“也许是文明……猫咪的生理结构并不适合使用劳动工具,他们的创造力远低于人类,虽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提高了智力,但如果他们不培养人类成为社会的后继力,一定会迅速衰弱下去。”
晴空扔了一叠照片出来,形形色色的猫咪出入在各种私密场所被偷拍的照片……
“尽管不怎么光明,但拍这些照片的朋友,是我们的同伴。希望你们不要对他怀有偏见。”晴空注意到了两位学生微妙的表情。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蜜莎回忆起许多古怪的细节,几乎绝望了……soda和cola,她要彻底失去最爱的人了。
在真相的轰炸下,即使是嘴上的倔强也不得不缴械投降了。
“还是许多痕迹的,比如这家舒压馆。像这种舒压馆,在全世界有很多。他们像虫卵一样遍布在细微的角落里,为人类和猫咪提供着双重服务。表面上是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按摩服务,实际上却是猫咪们卸下伪装,舒筋活络,释放天性的地方。”
“我也是在大学研究课题的时候发现的。”晴空老师补充了一句:“我曾经深爱的女孩是一只雪白的猫咪,有着蓝色的眼睛。我理解你们。”他的眼睛落在蜜莎的脸上,带着安慰同情。
阿奇从头到尾摆弄着吉他,蜜莎对她那不甚在意的态度产生了厌恶。
但……蜜莎看着自己即将要携手冒险的伙伴,陷入了沉思。她的人生忽然乱套了。不上大学?没有家人?那她还能做什么?
“我们要去寻找那个对抗猫咪的组织。复兴真正的人类文明。”晴空望着茶几中央的断臂维纳斯像,发出振奋的声音,他狠狠地捏住塑像上的猫咪脑袋。“啪”地拗断了。
“当然,你还是有选择的。他们通缉你也只是在暗中……当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至今没有找到你。”晴空摩梭着手上的猫咪脑袋,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如果你想的话。”
蜜莎戳了戳几乎全程沉默的阿奇:“你呢?”
“我一无所有。也许这会是新的开始。”阿奇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闷。
阿奇是在叫作“罐头舍”的孤儿院长大的,没有家,上大学是她从没敢妄想的,这里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但你不一样。”这是阿奇今晚第一次流露出温柔。蜜莎望着阿奇的眼睛,一种强烈的感情袭来,她拥抱住阿奇:“以后就一样了……一样了……”
泪水咸咸的……湿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