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会酗酒吗?

  人是社会性动物,他们的思想与生活习惯,在小时候就受到环境的影响。如果要用数学计算公式来描述的话,它是“高权重的”。

  但是这个养成范畴很长,可能直到人类进入社会,他仍在受影响而塑造自己的观念。

  就好像麋鹿小时候还能生活在森林里,长大后就无法再拒绝酗酒一样。环境给予的影响太大了,它包括亲人,电视节目,看到的小人书以及老人受不得尊敬的社会新闻。这一切一股脑地倒进鸡尾酒调酒杯里之后,啪叽啪叽,噗叽噗叽,加上一点眼泪和嚎叫,人的思想就调配好了。道路到底向着什么方向延伸,可能性很多,但终究是有限的。这个有限的程度就是我试图描述的存在。

  “麋鹿会酗酒吗?”

  我在洗澡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一概念,它就像没洗干净的泡沫一样留在我头上

  于是我在我最喜欢的网络戒色媒体qq上向群友发问

  “你洗澡的时候吸浴盐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总是提出这种哲学问题”

  但是有一个人说他家就是养麋鹿的,他邀请我去那里玩。

  本着一般通过网络情谊,我真的去了他那里玩。

  “麋鹿会酗酒,而且喝起来比人更厉害,只是它们从来不给你发现”

  说这话的是阿廖沙的母亲,帕夫利琴科。

  她有过俩儿子,四个女儿。大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像她一样酗酒,所以死的早早的。

  大儿子读过大学,这多少令人钦佩这个位于诺德领的狮鹫林边上的家庭。

  “不是帝民,我们是斯蒂尔人”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狮鹫林以北的山林中居住,男人在秋冬会三五成群出去到森林深处打猎,在一天两天三天之后就会带回来大角鹿或者是野猪之类的一大堆成果,或者是谁的尸体。

  女人则在家圈养麋鹿,这种同样长着大角的生物不同于森林里的造物,它们更习惯跟着人类吃饭的生活。当然,圈养的目的是为了割鹿茸和杀掉吃肉,相传这甚至是最早的麋鹿教给人类的。那时候人类跟其他的生灵还能沟通,甚至还有通婚的,它们的造物后来就在密林里传说祸害走的太远的人类。

  “这些传说听起来就像酗酒之后的狂语”

  “我知道你要怀疑我妈,但不是”

  他虽然是斯蒂尔人,但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去参观市里的历史博物馆时。博物馆里挂着各种各样的猎物标本,历史上猎人用的弓弩和陷阱,还有斯蒂尔人这个概念。他的妈妈从来

  不跟他说这些,他是小时候跟村里的其他叔舅聊天得知的一些稀碎习俗。但是他所了解的无非是合法带着铁炮开车进森林小屋旅游之类的。他以前倒是知道他不属于帝民,因为帝民看他的眼神跟叔叔,母亲或者说圈养的麋鹿的眼神都不同。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叔叔和妈妈被划分到了一个斯蒂尔人的概念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离开森林。

  “你是斯蒂尔人,那你去打猎过吗?”

  “你是帝民,你种过田吗?”

  他家确实是养麋鹿的,不过一般不是拿来吃,是割鹿茸拿去卖给城里人。他有一个叔叔辈的亲戚在城里收购这些,那个叔叔也有一个叔叔的叔叔辈的亲戚,在更大的城市搞旅游业。叔叔从阿廖沙这样的人手里收购鹿茸,卖给叔叔的叔叔这样的人,他们大多相信与斯蒂尔人一起生活在森林里的麋鹿具有灵性,所以他们很喜欢看纪录片和喝鹿茸泡的黄色的水。而且叔叔的叔叔开发旅游业的目标客户也是跟他差不多的人,他们大多相信斯蒂尔人还生活在森林里,靠打猎为生,与麋鹿对话,偶尔才有这些珍贵的鹿茸产出。

  实际上除了跟麋鹿说话之外,大部分现在已经不太属实。

  斯蒂尔人现在一辈要么已经融入了帝民,在城市里打工,这些进城的工人能说得一口很标准的标准语,却不会说太多斯蒂尔方言,因为他们身边的人大多都不说斯蒂尔方言,麋鹿也不说斯蒂尔方言,工作也是。要么就像阿廖沙这样还从事森林边缘的生活,养殖麋鹿。

  “麋鹿会喝酒吗?”

  “为什么这样问?”

  “不知道,我洗澡的时候想到的。”

  我把我的疑问跟阿廖沙说了,他感觉我十分神经

  “你的神经有时候就像我老妈,她甚至跟麋鹿说话”

  帕夫利琴科是诺德领那块远近闻名的酒鬼,有名到阿廖沙常常能接到诺德领不同地方的电话,告诉他说他妈妈喝醉在了路上或者巷子里。

  斯蒂尔人自古以来就和酒有瓜葛,博物馆里介绍他们的古代仪式里就有酿酒祭祀的习俗。虽然在现代看来,他们能与麋鹿沟通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喝得烂醉的幻觉。但是毕竟古代的酒浓度不高,那时候的祭司大抵不至于彻底烂醉。

  但是当诺德人开发了啤酒厂之后,斯蒂尔人很快就解除到了这种陌生又熟悉的饮料,并且把它作为工业时代的圣物进行供奉,后来也是因此,斯蒂尔人走出了森林。上到猎人下到修路的,人人都爱有事没事喝点,这一点跟叔叔的叔叔倒是很像。好事的家伙们把这个叫做“跟工业社会接轨”,于是他们也半懂不懂地叫这个了。工业时代的酒精味儿太浓了,浓地斯蒂尔人跟麋鹿的联系真的不太好说,反正我看帕夫利琴科跟麋鹿的联系挺紧密的。

  她说斯蒂尔人有树葬的传统,这就跟我在历史博物馆里听到的不同。

  古代的斯蒂尔人常常面临家庭离散之类的惨案,他们的悲伤如果无法通过饮酒或者是山中的苦修缓解,他们或许会选择找颗树枝分叉特别顺眼的一棵树吊死。

  一般来说狮鹫林的森林受到远古生命的滋润,这里的树木长得都不符合人类的审美,所以当出现这么一颗与众不同的树时,斯蒂尔人认为这是森林对自己的呼唤。

  所以啊,斯蒂尔人生活的森林深处是常常能看到挂树的场面的,他们也对此习以为常。只要不在森林边缘干这种事,他们就会让那玩意就挂在那……。

  还好森林的气候不允许绳子支撑太久,于是一段时间之后林子里大概就又清新了。

  这些故事是帕夫利琴科没有发癫疯的时候说的,但是她仍然在喝酒。

  我问她说她有兄弟姐妹之类的人来往吗?她说他们大部分都已经进城了,在不发酒疯的时候来往的是一些帝民,他们都是搞艺术的。

  “搞艺术的?”

  “拍电影的,拍纪录片的,还有混合音乐的,叫电音”

  “你知道电音?”

  “我又不是原始人,我只是住在森林边缘”

  她偶尔会去找认识的斯蒂尔人,去敲他们家的门然后说“我是麋鹿,能讨点酒吗?”

  然后他们大多会开门,递出一瓶酒给她。

  等等,我是麋鹿?

  “没错啊,麋鹿会喝酒,而且会吸烟,他们有时候还要来上两罐红牛”

  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帕夫利琴科不发酒疯的时间很少,跟她话说多了往往又是要讨酒,如果不给她就不说了,如果给了那她很快就会发酒疯。

  于是我就去找阿廖沙,我问他麋鹿会喝酒还会吸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妈跟你说的吧?你可得跟我来”

  那时候是黄昏,但是他把我拉到养麋鹿的鹿圈那里。

  说实话,我先前其实没有看过麋鹿圈,我以为它们就好像养猪的篱笆一样矮小肮脏。但是实际上并不是。

  麋鹿住在被称为“牛棚”的棚屋里面,确实有篱笆围住这些棚屋,但是实际上篱笆门并没有锁,上面只有一本书抵住门脚。棚屋里面布置了睡觉,洗浴间跟书房的区域。睡觉的地方就一层简单的床被,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洗浴间有麋鹿一拉就能下水的花洒,但是书房里没有多少书,大部分是廉价电子产品,有一个“牛棚”甚至有一个直播平台。

  “嘿,大伙来瞧瞧是什么人知道你们会喝酒啊?”

  他把我介绍给了麋鹿

  但是麋鹿并没有说话,他们在我眼前还是表现得跟普通的麋鹿一样,或者低头找找地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他们没有什么幽默感,你快点主动说话啊!”

  “厄……大家好?”

  但是麋鹿并没有说话。

  后来我在棚屋里转的时候,麋鹿们并没有进来,但是它们都在外面看着我。

  这些“牛棚”看起来像是给人住的。

  离开麋鹿圈的时候正好撞上帕夫利琴科提着俩酒过来,阿廖沙不是很开心,拉着我很快地离开了。

  “你知道的罢,麋鹿已经记住了你的长相了,如果你把麋鹿的真实面貌说出去的话,全世界的麋鹿都会来追杀你和你的家人”阿廖沙严肃地告诉我。

  “什么?那些麋鹿……他们到底是不是人?或者说麋鹿有高等智慧吗?”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书上和网络上看到的麋鹿都是媒体塑造的刻板印象,它们没有高等智慧,但是拥有初级感情之类的,完全就是一般通过野生动物,就像猫头鹰和蜂鸟。

  但是实际上,既然麋鹿生活的森林无法逃离工业时代的气息,那么麋鹿自然也不会。麋鹿很早就学会了享受工业产物,他们跟斯蒂尔人一样喜欢喝酒,工作压力大了也会吸烟,他们也会上网冲浪,最喜欢的音乐是凋叶棕,但是从来不买碟,会在音乐软件上刷烂梗,但是这一切都跟麋鹿的刻板印象不符合。

  虽然说这个印象完全是媒体凭空塑造的,但是要维持斯蒂尔人圈养麋鹿的现状,就只能让一部分麋鹿去扮演这个完美印象,然后告诉其他人麋鹿都是这样的,避免人们天天一窝蜂跑过来参观麋鹿或者抗议割麋鹿茸的行为。失去了这一生产关系的斯蒂尔人跟麋鹿都会沦落到工业齿轮的底部,这就是为什么斯蒂尔人逐渐离开森林,住到了森林边缘的原因,因为麋鹿也逐渐厌倦了旧时代的生活。他们就像一对对情侣一样,有一方离开,另一方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原地。就像树葬的传统由来一样,麋鹿与斯蒂尔人确实心灵相通,有时候甚至超过同类。

  有些麋鹿住进了森林的深处,在凛冬-30°以下的地下公司里给外面的世界搞外包,有一说一他们在画画方面十分有天赋,尽管我看了之后觉得十分性冷淡还有一些地方明显反常识。有一些甚至自己开了公司,只不过在世界准备好接受他们之前都得斯蒂尔人当替身,公司的logo毫无疑问长着一对大鹿角,但是鹿角下面的生物并不会长角,以此对应世界对斯蒂尔人跟麋鹿的刻板印象。

  后来我还是跟阿廖沙在网上聊天,但是我再也没去找过他,也不确定我这么几天的旅行到底谁没有喝酒发疯,以至于留下这样的回忆。

  唯一可能作证的是,那个qq群现在常常有人给我推荐廉价烈酒,而且那些都是我没听过的奇怪牌子。

  大概麋鹿确实会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