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供奉

  “嘿咻嘿咻嘿咻……”

  第二天一早,大雨依然如注,天空仿佛一个浴缸被打破了底部一般滂沱地倾泻着雨水,好不容易等到天色亮到能让患有轻度夜盲症的村民们稍微看清道路,一行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们便开始挑着沉重的挑担出发,狭窄的山路上响起了沉重的号子声。

  莉央与三味给不惧火和北太郎饲养的那匹用来耕地的母马套好马车,车厢内装着自己的东西与村子中没有壮劳力的两位孤寡老人的家当,赶着马车在前面带路,泥泞狭窄的道路让马车的行进速度极慢,但也正好不至于与后面的村民们脱节。

  后面到山包的道路根本容不下马车进入,两人便将马车停在一边,开始将东西搬运下车,随后又驱赶着马车返回村庄里继续装载东西。这是一场现在与未来的赛跑,现在能够从村庄中搬运的东西越多,未来阿留村重建便越是容易。

  为了不让雨水打湿粮食,男人们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脱下铺在地上,再将装着粮食的麻袋放在上面,麻袋之上又铺上了一层蓑衣,将雨水从宝贵的粮食上隔开,随后男人们便顶着一顶斗笠与寒冷的雨水继续往回赶去。

  来回三四趟,重要的粮食、铜钱、农具、被褥、衣物、锅碗乃至干燥的柴火等东西便都被运到了山包上,大部分人几趟山路走下来之后便已经乏力地开始在这个山包上随处找了个树荫开始休息。

  有余力的便开始砍伐一些宽大的叶片和树木一同搭建避雨的棚子,让村中的老弱妇孺能够有一处稍微干燥一些的地方休息,只有几位家中贫困如洗的村民放心不下自己屋内的一木一草,还硬撑着往村子里赶去,就算是莉央与村长百般阻拦也阻挡不了他们的决心,只得放任他们倔强地回村继续搬运剩下的东西。

  莉央没有多管那些不听从自己安排的村民,她忙着维持秩序,安排村民们砍伐木头和叶片制作避雨棚,让妇女们用马车运来的干稻草和木柴烧煮药汤驱寒。

  眼看着村民们在凛冽的秋季暴雨中淋过雨之后不少都是面色发白,浑身打哆嗦的模样,尤其是孩童与老人体质不佳,失温症状更为明显,莉央心中更为焦急。

  在她看来尽快保证大家的体温不要生病才是最为紧要的,至于那三四个死心不改,只想着自己一家的村民,对她来说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毕竟她只是一介巫女,管不了那么多人,尤其是别人还不听从她的话语的情况下。

  待到大约中午的时候,正在与三味到森林中寻找药草的莉央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巨石交错摩擦般的巨响,她猛地直起身来,与满脸担忧的三味对视一眼,便拿着装着驱寒药草的袋子往营地中赶去。

  营地中的村民也意识到了那声巨响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呆立了一会儿,随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便想顺着那条山道回去村子看看自己的家究竟怎么了。

  等到莉央与三味撑着纸伞匆匆跟着村民来到山道上想去制止他们,却见前面已经停住了七八个村民,正呆滞地看着山道前方堆积的黄色土石坡。在黄色的土石坡前,有一个中年的妇女正在雨中披头散发地大哭着,她忽然往那道由泥土和石头堆积而成的土石坡扑了过去,却被周围的村民给死死拉住了。

  “阿平,见次已经没救了!!!阿南还在等你回去,要是你也出了事,阿南就只能当别人的童养媳了!!!”

  “呜呜呜……见次!你们别拦着我!见次他还有救!呜呜呜……”

  名为阿平的妇人拼命地挣扎着,神情绝望而背上。莉央用真魂识扫过山崩带来的土石流,便发觉那个名为见次的男人已经被汹涌的泥石流卷到了山下。

  见其在泥石流的冲刷中变得残破不堪的身躯,显然是已经没救了,便默默地揽过三味瘦小的肩膀往回走去。

  莉央虽然有着自己的底线,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似乎显得善良了一些,但不至于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责备自己,不过看到那个妇人绝望的神色,她在心中还是颇为不好受。

  一行人回到营地中,通知了其他人村子已经被山崩吞没的消息,营地内的气氛愈发沉重了起来。莉央安排好药汤和食物的烹饪工作,便去找到村长,告诉他为鸣釜建立神龛的事情,村长却满脸的为难。

  “莉央大人……我们的村子已经被山崩给吞没了,要赶在冬日前尽快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重新建立村子,山神的神龛恐怕我们实在是没办法……”

  “之前北太郎允诺了我三贯钱的奉纳,这些奉纳我可以分文不取,只需你们尽快将神龛搭建起来,记得时常供奉即可。鸣釜乃是能够预测吉凶的妖怪,它对阿留村心怀善意,若是阿留村不知回报,日后若是遇到灾难,又有谁会来帮助你们?难不成你们这里每年都能遇到像我这样的游行巫女么?

  你可以仔细想想,这次若不是鸣釜特意赶来为你们预警,就算有我在,阿留村现在又能活下几个人?若是建立了神龛,将鸣釜当做山神供奉,将来阿留村有难它自然会来警示你们,帮助你们度过劫难,现在付出一点力气与材料,日后奉纳一些供品与信仰,总比全村都丧命要好得多!”

  “这……”

  村长听了莉央有理有据的话语,神情间顿时犹豫了起来,权衡了半晌之后,他才一拍大腿,咬牙道:

  “莉央巫女说得对,山神大人对我们村子有救命之恩,等到雨停之后我们就会尽快搭建山神大人的神龛,请祂日后继续护佑我们阿留村!”

  “如此便好!”

  得到了村长的允诺,莉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希望日后这里能多出一位福泽一方的神祇,而不是出来一位为祸一方的妖怪。既然鸣釜能够主动警示阿留村的村民,莉央相信它的善良与天赋应当会让它在地神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