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鹤守戏谑地问了一句，随即靠在门框上恶狠狠地瞪着刚转过走廊拐角的真夜。
柠水笔直地站在班级外的走廊里，向真夜用眼神传递信息。
不过真夜并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开始打量起她的脸颊——与她洁白的肤色冲突的，是她不论擦拭多少遍依旧留在眼角的粉红。
还有，
右脸颊的红肿。
真夜下意识地攥紧双拳，以回敬的目光盯住鹤守。
愤怒与愤怒相撞，真夜不服软的态度点燃了他。
“你小子！”
鹤守突然发力，向着真夜笔直地冲去，只是一瞬间就到了他的眼前。
（什？！）
真夜甚至来不及感叹，他侧身想躲，可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使他咬紧牙关。
鹤守以真夜未曾见识过的力量一拳将他整个身子都打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好痛！）
真夜嘴角涔出一丝淡红的血液，腹部像是刚经历过爆炸一般让他喘不上气。
（真的有人会拥有这种力量吗？）
真夜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老师会用全力与自己的学生大打出手这种于现在而言无足轻重的问题。
鹤守没有留给他这么做的时间——转瞬之间，他又来到了真夜的身旁。
真夜躺在冰冷的地上仰视着他，一股异样感涌上心头。
“去死！”
鹤守的瞳孔布满血丝，他自言自语地小声吞出两个字，如同利剑，刺痛了真夜的耳朵。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完全激怒的野狼，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
鹤守先是弯腰用左手一把拽住想要起身的真夜的领口，使劲将他按回地面，随即高高举起右手将他硕大的拳头朝真夜的面门砸去。
“啧！”
真夜连忙扭头闪开，肉色的拳头砸在地面上，在坚硬的地面留下一个鹅卵石大小的坑洞。
真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坑洞。
鹤守则只是对真夜躲开这一击简单地咂咂舌，再一次举起他因为用力过猛而鲜血直流的拳头。
真夜痛苦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控制，但鹤守左手强大的力量将想要起身的真夜粘在了地面上。
下一拳瞬间落下。
真夜使尽全力将双手释放出来，拼死护住面门。
落下的拳头和手肘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那么一瞬间，真夜仿佛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眼前一瞬黑白交替，随即恢复正常。
他想要将瘫软倒下的左手重新捏成拳，可左手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自顾自的强制脱力了。
绝对的力量让合理的防守化为乌有。
鹤守似乎还不满足，他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同楼层的学生全从班级里如流水般涌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眼睛都注视着这场学生与老师的荒唐较量。
他们的老师为了不让这场闹剧进一步发展，用身体挡在了人群前面。
柠水艰难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手里拖着教室里的木椅，静悄悄地靠近鹤守，然后举起朝他后脑勺挥去。
“别！”
真夜刚想阻止，鹤守却先他一步发现，马上放弃对他的压制，侧身躲开了这一击。
真夜乘势挣扎着爬起，右手撑地，用一记直踹向重心不稳的鹤守踢去。
重心偏移严重，无支撑物，这一招似乎已经是确切地打在鹤守的身上，真夜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实现压制。
（这......）
在踢中鹤守腹部的同时，坚硬的触感从脚上传递开来，如同用力踢在石头上。
来不及再慢悠悠地做选择，真夜快速调整重心，忍受着腹部的疼痛，将另一只脚作为支点用力蹬地，拉开了和鹤守的距离。
这一冷静的判断让真夜勉强躲过鹤守对他脑袋发起的扫腿。
裤子与空气摩擦，发出嗡鸣，在躲开的瞬间，爆发的气旋吹起了真夜的刘海，他后怕地再往后移出一个身位。
柠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樱强硬地拉回了人群。
“你们在干什么？！”
充满威严的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将走廊里讨论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拥挤的人群瞬间变得充满纪律，分别向左向右走开，乖巧地给人群后满脸黑线的东宫老师让路。
身为高三年纪教导主任，东宫的严格是在整个外院都出了名的，平常就不苟言笑的他一旦发火，便是毁灭级。
“鹤守老师，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宫撇了一眼他右手边嘴角还留有鲜血的真夜，然后将视线整个转移到正前方鹤守的身上。
听似温柔的询问全被他冷淡的语气和厌恶至极甚至嫌弃的表情毁掉。
他的眼镜有些反光，但鹤守依旧感受到一股足以刺穿心理的冷酷无情的视线。
（我......到底在做什么！！！！）
鹤守的怒气全被抵消了，他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真夜，随后又盯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一脸惊愕、痛苦。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与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大打出手
他不敢相信他那时所有的想法全是杀了这个少年。
一瞬间，罪恶感袭上心头，鹤守的表情变得扭曲，像是受到委屈的小孩子忍住不哭出来一样。
“那么，鹤守老师，我们先来我的办公室聊聊吧。”
东宫一脸不屑地扫了一眼鹤守。
“至于那个学生，就请你自己去一趟医务室吧。”
说完，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离开了。
真夜挣扎着站起来，左手因为脱臼无力地垂着，腹部已经不如刚开始那般巨痛。
他慢悠悠地走到鹤守身旁，看着那个平时对他犹如对待自己孩子般亲切和蔼、无微不至的鹤守，一时无言。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出来看热闹的学生被赶来的班主任像赶羊群一样全部赶回班，柠水也被樱从身后抱住抱住，一脸不甘地盯着真夜——
在他眼神示意她先回去后，一边在樱怀里不甘地拳打脚踢，一边鼓着嘴巴回去了。
走廊又变回空旷。
“呐，鹤守老师，原来您这么强...早说嘛，最近我心情一直不好，正愁找不到人切磋呢！这次很痛快...下次我也能找您切磋吗？”
真夜试探性地问道，让陷入自责的鹤守抬起头看向他。
“您刚才的动作真的很完美，不过可惜遇到了我。”
真夜逞强似的偷偷抹掉嘴角的血，一脸【我赢了】的表情看向走廊另一端。
刚才发生的事情鹤守根本没有记忆，他只隐约知道自己向真夜全力攻击。
“抱歉。”
“不，就只是惩罚我的话，鹤守老师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但并不代表我会原谅您，在您向柠水道歉之前。
还有——
您打柠水那一下，下次切磋我会加倍奉还的！”
“呵...”
鹤守浅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释然地摸摸真夜的头，示意他去医务室，而自己则向东宫的办公室走去。
他并没有原谅自己，尽管他是装作这样——
他的眼里全是愧疚。
❀
“这都过了一节课了，别不说话啊，医务室的老师怎么说？严重吗？”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周防在前十分钟将转笔、发呆、偷看轻小说、睡觉都尝试个遍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没什么。”
“这明显不是没什么啊。”
周防小声嘀咕一句。
在刚才真夜和鹤守的打斗中......
不，以周防的话来说，是在真夜单方面被碾压中，周防已经悄悄地用手机将整个过程都录制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真夜脱臼的手臂除了被接回来之外，没有其他处理的痕迹，让周防有些诧异。
不过这是当然的。
因为真夜根本就没有去医务室。
“话说小沙让你等会儿下课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嗯。”
真夜点点头。
自己的经历已经和当时梦里的内容完全岔开了，但鹤守却仍然让他去办公室。
（蝴蝶效应...我从一开始的行为就和梦中的不一样，导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跟着变化，可最后似乎还是收束了？不能确定......）
之前鹤守行为的转变太过突兀，真夜看不出他有半分演的成分。
如果这种转变真的是鹤守为了不被严重处理而演出来的话，只能说好莱坞比较适合他。
真夜又一言不发了。
“那个......今天第一节课后不是发表了这次期中的成绩单吗？你多少名？”
周防见问不出什么，也不想让真夜再闷闷不乐地执着于这件事，索性切换话题。
“16”
“第16名吗——真高啊，我只有第21名，柠水好像是第17名，杏海是第54名，樱的话，是第1名......
真是的，她每次都是第一啊~~~~”
“...........”
真夜没接话。
“你知道吗？高二也有和你类似的展开哦。”
周防故作神秘地凑近一些。
“听说是高二A班的一位女生和当时上课的老师大闹一场，最后哭着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谁也不见。
最后是她的同学安慰，才让她说出了原因。
她说，她在上课时发现一位长得很帅的男生在班级后面偷看，就频繁地转头去观察——就连男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也依旧转头去找，最后被上课的老师抓个正着。
似乎那时男生早已离开，那名老师就没有相信她的解释，态度似乎还有些暴躁，她就和那名老师打了起来——冷有告诉你吗？”
周防的话让真夜愣住了，随后，他摇摇头。
泠大概是不想让自己自责，所以并没有提起。
“那、那名女生有受伤吗？”
“那倒没有。”
周防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黑田老师，他正在讲台上处理着什么文件。
周防凑到真夜的耳旁，轻声说道。
“倒是那名男老师被打成重伤，让救护车给拉走了。”
“啊？”
真夜十分确定周防口中的男生是说的他，可他也记得当时看见的任课老师是一位肌肉隆起、身材高大的男人。
（被打成重伤什么的，有一点.........等等，这和小沙的状况不是一样的吗？）
真夜对自己得出这种结论有些吃惊，【天水神的附身】一词盘踞在脑海里。
一切都太巧了，就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
（不不不，这种思路不应该是正确的，不要被外界因素影响了真夜！！！）
【大胆假设，严谨求证】
这是真夜父母给他的教导之一。
“真夜同学。”
讲台上的黑田老师突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唤了一声真夜的名字。
周防先是一颤，马上将凑近真夜的动作装成俯身捡起地上掉的东西。
“我在。”
“你的伤严重吗？”
“没有。”
“那就好——如果受伤的话请不要隐瞒。”
说完，黑田又埋头去处理桌上的那些资料了。
“就这？”
周防惊魂未定地吐槽道。
“大概已经发现我们了。”
“啊？”
“黑田老师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
“这......”
周防悻悻地缩回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