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这是,一把刀?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明明刚下班,我得回家才行。
「3」
我是谁?这样想应该暂时不属于哲学领域,但我想不起来。
刀,也许是我的吧,为什么我拿着刀?
「2」
这里是街道……有很多人在走,走得很慢……
他们很累,也很弱。
「1」
我饿了。
我有爪子吗?
「干涉成功」
尖叫声划过,撕裂了街道上混浊一天的空气,人群四散奔逃。惊叫声哭喊声嘶吼声揉成一团,又被脚步声一下下踩碎。
「……出了点意外」
忽然,有人停下脚步,接着一个又一个人停了下来。
人群最终围成一个圈。
回过神来,我手中反握着刀,身下是失去生机的某个人,我不认识。
忽略耳边的嘈杂的警告和威胁,我看着手上的刀。
银白色的刀身上没有花纹,平平无奇地涂抹上了一触即破的红膜。
我的眼睛被这陌生的红色刺激到了,就像刚醒来时阳光撒在脸上。
仿佛大梦一场,我把刀放下,伸了个懒腰……
砰的一声,我被人用力按到了地上,动不了了,这一下也摔醒了我。
“这里是……”我眼中起雾。
“按住他!别让他起来!”
“丢开他的刀,报警!”
“交给我们。”一伙人冲出来挡在最前面,利落地把我押上了车。
人群裂开一个出口,在诡异的静寂中盯着车消失在远方。
人群的脚步声逐渐响了起来,绕开这里,人群继续流动。
「别说话」
到嘴边的话狠狠被自己咬住,我盯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她也瞅了我一眼,又别过头去。她大概是控制了我,怎么办到的?
「闭上眼睛」
效果比说的还好,她一句话就夺走了我世界的一切光亮。
车开得平稳至极,我甚至感受不到它有没有转弯。又或许它一直在直走?
手腕上的手铐其实更像外骨骼,伸展开的金属支架像热带藤蔓一样缠上我的手臂,在我身上又绕了几圈。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这伙人不是警察,恐怕他们的目标是我。
逃?我闪过这个念头,但怎么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眼皮也不再那么沉重。
“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现在很乐意回答。”
“……为什么是我?”
“……”
“你不是很乐意回答来着?”
“你以后慢慢会知道的,我无法给你解释清楚。换个问题吧,这是你少有的机会了。”
手铐的机械支架逐渐收回,最终被她打开。肌肉的酸痛恐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恢复了。
看着她淡淡的笑容,我不安的心落到地上。收回心绪,我回忆了发生的一切。
“是你让我发了疯?”
“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
“确实是我使了手段,但结果出乎意料。”
“你做了什么?”
她闭眼想了一下,呼了口长气。
我一时想到了小时候要讲长故事的奶奶,叹口气说明故事很长很老,喝口水说明故事很老很长,而且她还口渴了。但她绝对不会放弃把故事讲下去。
显然,年轻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来自2号极星……”
2号极星,人类在孤独的宇宙中发现的第二个适宜生存的星球,最早被发现,最早被开发,还是在人类最需要资源与土地的时候被开发,一切都为它的繁荣铺好了道路。
“我们理应没有太多交集,大小姐。”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的计划需要你。”她递给我一个怀表——这只是形容它的小巧——实际上这应该是一个启动装置。
“这是沙盘,是计划的核心之一。”
“你就是用它控制了我?”
“沙盘可以将人的思想意识进行转化,控制人的思维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得意的神情让我觉得可笑,明明有一条命的铺垫,她却毫不在意。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星球之间科技的差距大到无法想象,殖民时代的土著和船上的神人对望的场景如今抬头就是一种致敬,也许那颗星星就是千年之后的地球。
如果说,这沙盘有这样的功能,而这沙盘此时又在我手上——我第一次感到了古老部落首领拿到枪时的感受。
这是一种可以和神人们抗衡的力量。
刹那间,坐在前边的一个人的黑色手枪已经顶在我的脑门,其他人默不作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和我脑袋的碎裂。而她也被吓了一跳,急忙挥挥手示意他不必。
“胆子不小。”
他终究是把枪收了回去。劫后余生的感觉是空洞的,原本我该死在上一秒。
“别做出格的事。”
“明白……我大概理解了,这个装置可以让脑子里的东西变得更有用点。”
“心态挺乐观。希望你能把机灵用在该用的地方,对我们都好。”
“其实不一定是我,你们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对吧,煞费苦心地演了场戏难道只是为了抓我?我可没那个价值。极星的人应该比我精明才对。”
“也不一定,你还是有点特殊的,你不如猜猜看~”
我试着回忆,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事。我依旧面临着不怎么哲学的问题:我是谁?
“你们还是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哦对,这样就有点难为你了,我来给你提示提示。”她不打算为自己辩护什么。
“为了方便带走你,我们原本打算制造你发狂的场景,制造点骚动,然后伪装成医生和警察带走一位精神病患者,结果……”
“……结果我却杀了人。”
如果你想带走一个人,最好不要引来太多人,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合适的解释,人群很快会忘记你。
我的目光和她对上,不约而同说出一个字:
“刀。”
“我把你思想中属于文明的部分抑制住了。”
她说着看向窗外,这辆车实际上是一艘飞船,正向太空驶去,难以想象极星的科技到底超出我们一般人认知的多少。
“沙盘的基础其实是将意识和物质联系在一起。人的意识有边界,就像一杯水,如果杯子不够大,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
“我用极少的意识物质干涉你的思维,结果你溢出的部分在体外自动转化为了一把刀。这理应是你潜意识的产物。”
“小子,你确实特殊。”刚才对我举起枪的男人也点了点头,“不借助沙盘就能转化的意识,而且还转化成了把刀。好好利用自己”
“我们快到了。”当然不是到极星,小小的飞船不可能支撑得了星际航行所需的能量,所以有接应的大型飞船等候着。
看着他们一个个仰望着星河,我忽然感到一种悲愤,星球之间距离终究有限,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你们误会了一件事。”
他们沉默着,等待着我的解释。
毕竟是来自极星的来客,他们或许没有趟过湍涌的人流,没有站在家门前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没有站在某个边缘打量着向前一步的距离
天上的人呦,你们是我们数千年的期盼,人类最伟大的梦想永远和你们一起挂在银河里,无数哲学家思想家仰望过的星空汇聚了一种神秘,最终,星空和你们却抛弃了行走大地的我们。
我回头看向地球,这人类历史中的又一个尘埃。
“这个时代,地球上人人心中都悬着一把待染血的刀。”
片刻喧闹的街道上,人流涌动着,翻腾着,像文明尘封的回忆,泛出点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