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令得慕青阳有些讶然。
“一只狐狸?”
他将箭矢插回竹筒中,朝着白狐走来。
听着耳边回荡着的、越发清晰的脚步声,涂山洛心底的惊惧更上一层,但不敢表现出来。
“他要做什么?难道和先前那批人一样……”涂山洛咬紧牙关。
她艰难地掀起眼皮,却见那身负滔天气运的人类少年已经近到身前,心里咯噔一下。
那滔天气运覆压而下,有如骇浪惊涛,又如不测深渊。涂山洛临渊傍海,浑身战栗,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慕青阳很轻易捕捉到了白狐身上的颤意,若有所思。
“它似乎在害怕什么?是因为我,还是山里的猎人,亦或是深居山林的猛兽?”
天荒山脉绵延万里,他所涉足的不过边缘一角,堪堪进入外围。
村中的老猎户曾严肃告诫经验尚浅的年轻人,三座山头以内,长弓利剑在手可保性命无虞,但万万不可越界。
每每有人不解缘故,那位失了一条手臂的老者总会苦笑着抬手指指自己空荡荡的袖子。
“咱们是大山生养出来的,保持敬畏,莫要扰了那边的清静。”
慕青阳从那位老猎户的话里捕捉到诸多信息,神秘的十万大山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他看看脚边的白狐,蹲下身,细细打量。
“这狐儿看着倒是乖巧,灵气十足,就是身上脏了些。”
尘灰混着血污粘附在白狐漂亮的毛发间,让慕青阳犹豫要不要抱回家。
“母亲平日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多一只狐儿陪陪她也好。”思忖片刻,他还是伸出手揽过白狐,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埋头做鸵鸟状的涂山洛突然感觉自己被托起,连连惊呼。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不过很快,她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当即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叶忽地飒飒作响,而后传来一阵粗犷的交流声。
“那狐狸一溜烟蹿没影了,这可怎么办?”
“别急,那畜生挂了彩,我们循着血滴在附近搜寻,它跑不了!”
声音此起彼落,其中有一人的恰巧朝着白狐所在的位置摸索而来,正是那老五。
“兄弟们你们先找,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寻个地方解手。”一边喊着,老五拨开一片高高的灌木丛,定睛望去,登时愣住。
那价值连城的白狐正缩在一少年的怀中,是有主之物吗?不应该啊?老五有些懵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呼喊同伴:“找到了!快来!”
说罢,他再次忍住尿意,沉着脸,向那少年走去。
慕青阳微眯双眼,脑中思绪翻涌,迅速判断着眼下的处境。腾出一只手,悄悄探入腰间的布袋,取出一黑一白两粒弹丸。
不过数息时间过去,几名大汉纷纷赶来。为首的汉子扫了眼前的少年几眼,沉下气,直接发难。
“这位小兄弟,烦请将我们兄弟几人追猎许久的猎物归还。”
他甚至没有询问对方,张口就是要求眼前的少年归还白狐,眉眼间可见喜色,想来是认定了那少年不敢不从。
至于那少年的态度?这种东西无所谓了。就算那白狐是有主的,只要它的主人发生了意外,那便又成了无主之物。
不仅是那汉子想到这这一层关系,同行的几人大都露出了轻松的笑,看向少年的眼神轻蔑而漠然。
慕青阳冷着脸,眸光带刺,盯着汉子的脸。
似乎是怕他跑路,汉子身后的几人不动声色地围了上来。
就目前来看,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要孤身面对数名壮汉,怎么看都是没有悬念的一场争斗。
涂山洛将这一切尽收眼中,不由得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而担忧。
“不能牵连这个无辜的孩子!”打定主意,她挣扎着想要从慕青阳身上下去。
觉察到白狐的异动,慕青阳有些诧然。
莫不是……这狐儿能听懂人言?
他将涂山洛抱得更紧了,任由血污蹭在他的衣服上,低声叱道:“别动!”
闻言,涂山洛有些发怔。
另一边,那领头的汉子半天没有等来少年一脸殷勤地献上白狐,顿感不悦。
“小兄弟,这白狐,你给是不给?”
围在附近的几人又朝着慕青阳靠了靠,眼神已经带上些凶狠。
慕青阳像是没看到一般,点了点头,柔和了面色,微笑道:“给,当然给。”
“那就好,识时务者为俊……”
“嘭——”
只听一声炮仗一般的响声传开,慕青阳指间夹着的那枚乌黑弹丸早已摔落在地。炸开的一片浓浓黑雾,将所有人连带方圆十余米的土地都囊括在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服下那枚白色弹丸,随后迅速用手捂住涂山洛的口鼻,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急切道:“快闭气!”
“呃呃……闭气?哦,闭气,闭……”
在嗅到那黑雾后,不过眨眼间,涂山洛就觉得眼皮沉重,四肢无力。
……
是夜,月明星稀。
慕青阳趁着黄昏的余晖走出天荒山,背负着一筐药草,满载而归。
对了,还有一只白狐。
他家的屋子在村子的最边缘,靠着后山。
沿着青石板一路小跑,慕青阳很快眼睛一亮,望见了正守候在院子门口的母亲。
这一整天,除了修炼就是战斗,躲避强大的野兽,搜寻珍贵的灵药,慕青阳一直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肌肉与大脑都运用到了极致。
方才还觉得这些疲累不算什么,可一看到家门,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迅速松弛,而力竭之感也渐渐涌了上来。
“阳儿,你这一天都不见人影,到底去哪里了?”
院门前,一位美妇人面带急切,指骨因为长时间紧握着门框而略略发白。
尽管身着粗布衣裳,她却依然有着一种不知人间烟火的素净之感,容貌生得极美,就好似那跌落凡尘的谪仙。
慕青阳也曾有过性情孤傲的时候,但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始终不敢有任何放肆。
他抱着白狐,超负荷的大脑再度运转,讪笑道:“娘,我去后山修炼时偶然望见这狐儿,想要捉来送给您。”
身为慕青阳的娘亲,慕青阳的机敏到底是有不少继承于她,容雪自然也是冰雪聪明。
“哦?所以,你就抓了一整日,连饭点也不回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正在被欺瞒,再加上等了小半日,心生郁结。
近晚,气温转凉,容雪本就染了风寒,这一折腾更是面色苍白。
慕青阳心中一跳,望着母亲的样子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去了,便苦着脸交代了实情。
容雪越听越心惊,望了一眼慕青阳身后的竹筐,直接拉着脸回了屋子。
慕青阳叹了一口气,托起怀中被乌丸熏晕至今未醒的白狐,不知该找谁诉苦。
“唉……罢了,先把你洗得白白净净的,在送去讨母亲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