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年何月何日。
雨。
今天茶馆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虽说知道她的性别，不过余一还是暂时称作做为‘他’之所以用他，是因为‘她’现在的打扮是他。
女扮男装。
余一当然一眼就看了出来，不过自己情商很高，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因为扮成女人的男人有很多，在他开茶馆的这些年里，一月时间没有四个也能见到三个，就算反过来一两个也很正常。
不知听谁说的，如果一个女人女扮男装被一个男人发现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了。
偶然听到这句话时余一自然是笑出了声，难道做一只快乐的猪到处乱拱不好吗？
茶馆外天色昏暗，虽说现在是清晨，但雨水却下得噼里啪啦。
很快，余一看到了她。
‘他’打着一柄油伞，一身青灰色的布衣和布鞋，似是为了躲雨，但又走的很快，布鞋早已湿透又显得浑然不知。
“客官，喝茶？”
见她把油伞立在门边走进了茶馆，余一询问了句。
毕竟他是开门做生意的，主动揽客赚钱并不丢人。
“嗯。”
‘他’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
余一起身拿起早已烧好的茶水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一壶茶水五文钱可以一直加，所以说真的不赚钱。
外面还在下雨，她身上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大概刚染上不久，这有点奇怪，不过转念一想这又很正常，准确来说，在这个世道很正常。
她与其它的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点了一壶茶。
和其它五花八门的茶馆不同，他的茶馆并没有茶点。
并不是余一看不起还是其他的原因，而是单纯他没钱所以进不起货。
余一搬了个凳子坐在茶馆门口听雨水的滴答声，这让他觉得心里很静，可能自己上辈子是个水鬼吧。
“老板开这茶楼有多久了？”
‘他’或者说她喝了几口茶忽然开口问道。
“大概...有六年了吧。”余一想了片刻而后回答。
他是十八岁那年左右开的茶馆，今年二四有余，所以还真没有骗她。
“有事吗？”
“有。”她点头。
余一诧异的看了她几眼。
‘他’的脸色蜡黄，雨水顺着干枯头发流下，贴着一副假的胡子，像一个在门口街道外随处可见的一个乞丐一般。
她张了张嘴有些谨慎的开口：“老板知道...叶子吗？”
“我当然知道。”余一闻言点头，继续说道：“去城外小树林里，什么叶子都有，一抓一大把。”
“...”
答案明显是不如意的。
她虽然没有回话，但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还有什么事吗？”余一故意问到。
“...没有了。
她轻声摇头。
‘他’在茶馆坐了很久，似乎在等人，也似乎在单纯的发呆，就在余一想着今天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客人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了句话。
“...我走了。”
她说了句后就打着伞走了。
雨还在下。
她走的飞快，犹如最近大街小巷里大卖的话本小说里描述的轻功一样。
她还会回来的。
余一喝着已经凉透茶水看着她远去背影，劣质的茶叶泛着毫无香味的苦涩，他喝几口后将茶水倒掉。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叶子，不过她毕竟也不是真的来喝茶的。
傍晚，雨依旧在下，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余一准备着关门下班的时候，她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连伞都没有打，浑身湿透，披头散发，脸上有几处明显的淤青。脸上贴的胡子比上次来往左歪了两厘米左右。
余一仔细打量着她此时的面貌，感觉她应该是被人给打了，不过伤的不重。
“客官，喝茶吗？”余一在门口朝她问了一句。
距离茶馆关门还剩半个时辰左右，说不定还能挣一点茶水钱。
她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待她浑身湿淋淋的走进茶馆后，余一上下打量了眼，而后开口道：“需要洗漱一下吗？茶水还剩下不少，免费的。”
她没有回话，咳嗽了几声后坐在长凳上沉默不语。
沉默约等于拒绝，余一将茶水放到她身前的桌子上就准备转身离开，不过手臂处却传来了异样。
转过身，见她拉着自己的袖子。
“客官，还有何事？”余一问道。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声音轻颤，呼吸过快，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虽说这个世道死人很是常见，也挺好处理，但要是死在了他的茶馆里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
“老板真的…不知道叶子吗…”
她微低着头，声音虚弱。
“抱歉客人，我真的不知道。”余一出声，虽说他大致能猜到那个‘叶子’是干什么的，但他本人真的不知道。
“那老板，有能…疗伤的地方吗…”她带着哭腔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有。”余一点头思考一瞬给她指了指茶馆后院，后院有间杂物房，虽说有些杂乱，但确实能满足她的所需。
见她起身缓步消失在视野后，余一起身开始打理起自己的茶馆。
先用湿抹布擦完桌子，而后把板凳叠上去，再用水将木质的地板冲洗一遍。
都搞完后余一关起一半门板，这算快要关门下班了。
不过今天注定要迟了一点，因为得等她从自家后院出来，然后离开他的茶馆。
说实话余一并不担心她偷拿什么东西，因为他茶馆里除了那些快要发霉的茶叶和已经发霉的茶叶真的没什么可拿的，他穷的都快倒闭了。
坐在桌子前余一倒了杯茶，这是客人们煮茶后剩下的茶水，每天都会剩下一些，自己也会喝一点，喝不完的就拿到后院去浇花。
一杯茶下肚，余一又续了一杯。
她还在后院，能听的到，不过已经没在疗伤了，至于在干嘛，他懒得去猜。
又是一杯茶，她出来了。
‘他’打理了一番，脸色缓和了许多。
“多谢老板，改日必当答谢。”她说着抱拳鞠了一躬。
“不客气。”余一点头。
片刻后她又走了。
余一觉得她这个人还是有点意思的。
当然指的是她没给茶水钱，不过她没喝，所以余一也没好意思开口要，而且关于她那句‘改日必当答谢’，这句也很有意思，她来这似乎需要个理由，目前来看…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所以明天大概率还能见到她。
还有这个‘改日’，余一觉得这是个哲学的问题。
背靠着木门看着她渐远的背影，是实话她的到来让余一对明天有了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