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一次冲击与白夜

  十年前,康伦米亚黑礁石海岸。

  刺骨的寒风在汹涌的映照着铅灰色天空的海面上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迹。这种痕迹不能持久,因为经过寒风装饰过的海面突然撞击海岸,海浪被掷起数米高,它耗尽浑身的力气,气势汹汹地砸向海岸。海浪分崩离析,如同碎掉的玻璃般散落四周。水珠弥散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水雾。浪最终退去,但它仍未气馁,又猛然撞向海岸,升至高空。

  “海面开始躁动了。”赛孔站在海岸旁的海蚀崖上,俯视着铅灰色的海面。海蚀崖之上遍布着稀疏的草皮,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草皮有些泛黄,俨然一副将死的迹象。赛孔倒是没受到周遭事物的影响,人生过半,对于这些事物,倒还有几分怜悯之意。他的长绒斗篷被风吹得飘舞起来,他却站得笔直,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眉头紧蹙,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在他的身旁的精灵王盖兹却十分清楚。

  “所以,你真的相信工会所说的?魔王要来了?”盖兹耸了耸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吧,那些家伙就是纸上谈兵,一看到异常的天气就说是什么魔王,说是什么魔素乱流。赛孔,你真得听我的,放轻松,这只不过是异常的天气罢了。”

  “盖兹,你看那海浪。”赛孔指了指海蚀崖下的海面。

  “所以你又没听我的?赛孔,尽管我们是朋友,但介于我的阅历是你的两倍不止,我还是想摆出一副长辈的面色,你知道的,我是精灵。”盖兹仍在滔滔不绝。

  “你看那海浪,是不是很像一次又一次冲击人类的浪潮。但我们人类每次都能像那黑礁石,把浪潮全部粉碎。”赛孔顿了顿,盖兹分明看见赛孔眼中失去的光芒,“但,黑礁石迟早有一天会消失,而浪潮不会。”

  “你在说,勇者的事?”盖兹问道。

  “假定这次是魔王引起的天气异常,我们该怎么办?”赛孔回头问道。

  “等死。”盖兹低下头,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说错了话,“不,我,我是说等待勇者。”

  “魔族不会给你等待的机会。”赛孔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盖兹,后者则完全不敢抬起头,“两千年前,魔族和勇者突然出现在这片大陆。此后,他们的出现几乎毫无规律。但是,勇者总是先于魔王出现。为什么?人类会把几次偶然的巧合当作真理?勇者和魔王明明只出现了四次。”

  “魔王先于勇者出现......”盖兹沉默了。

  “现在几点?日出了吗?”赛孔望着眼前不断变大的发光球体说道。这个球体的出现,照亮了视野所及的大半个海面,原先铅灰色的海面一下子变成的闪亮的银色,让人睁不开眼。

  “不可能,那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盖兹不可思议地说出连他也感到奇怪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太阳,从西边升起了。盖兹一跃而起,逆向穿过凛冽的寒风,站在一半浸在海水中的海蚀柱上。

  “‘鹰眼’。”盖兹的绿色眼眸中闪出红色的光芒,他现在的视力变为了原先的五倍,两千米外的一只蚊子都难逃他的双眼。这便是魂术,用身体中的魂为能源所驱动的能力。魂术分为不同的种类,种类区分的原则就是其所代表的元素。“鹰眼”是一种兽系魂术。

  发光球体逐渐占据盖兹的双眼,发光球体内的细节,一览无余。

  “圣灵庇佑!”盖兹咽了口唾沫,“这是一个人类!”

  “‘远程联络’。”盖兹伸出根手指按住太阳穴,“所有冒险者听令!”

  在赛孔的身后,是冒险者工会中几乎所有的精钢级冒险者。冒险者工会的席位分为四等,从低至高分别为:山铜,秘银,精钢,英雄。除去工会中仅有的两位英雄级冒险者赛孔和盖兹,这里站着的冒险者,代表着人类最强的战力。

  盖兹等待所有冒险者都接通远程联络后,平静地说道:“发光球体中有一个孩子,大概就是魔素乱流的中心。”他思考了很久要不要说出他的猜想,但他知道,所有人都猜到了,“那个孩子,大概率就是魔王!”

  “发光的魔王吗?还只是个孩子?”赛孔说,“盖兹,快回来!”

  盖兹本还愣在原地,被这么一喊,倒是回了几分神,赶忙转身跃向海蚀崖。然而,他身后的浪明显变得更加汹涌了。浪的高度,速度,上升的不止一个档次。它如同一只铅灰色的怪兽,张开它那深不见底的大嘴,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浪又一次升高,前进,它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正在空中的盖兹。巨浪先吞噬掉盖兹身旁的光芒,又进一步地吞噬掉空间。他惊慌地环顾四周,四周是铅灰色的水幕。如此汹涌的浪,他很难确保能够脱困,何况,身前就是一位魔王。

  “‘魂跃·全集中’。”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深蓝色的夜空,这是盖兹被水幕吞噬前最后所看到的景象,但他却一点也没感到绝望。

  魂跃·全集中,这片大陆上,能使用这种权能的人少之又少,但无疑的是,能使用这种权能的人类都是实打实的强者。初代勇者布克斯,还有,就是现在的冒险者工会最强者,赛孔。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水幕被打开了一个极大的口气,强大的气浪让后来的浪都望而却步。盖兹刚一晃神,就被赛孔扛在了肩上,就像一捆扛在肩上的行李。盖兹显然顾不上这么多了,赶忙喊道:“快跑,我们没有胜算!能引起如此强大的魔素乱流,那么自身的实力自然不弱。除了勇者,我们并无胜算!”

  “我们跑了,还有谁?”赛孔说道。他们正飞跃在一根又一根的海蚀柱上,把身后的巨浪尽数抛在身后,“我们就是人类的最强战力!如果我们都跑了,还能有谁来阻止?”

  勇者吗?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