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废的机甲堆放在卡泽山脚的空旷平原上，平原不大，400多架机甲几乎占据了整个平原。仿若平原就是机甲安葬的墓地一样。因为距离第4区唯一的城镇卡泽镇有点距离，诺林在机甲墓地旁搭建了一个简陋的临时住房。
还好诺林是一个相当随性的人，不像娜贝的父亲源宗雄。所以喝茶仅仅是喝茶，毫无仪式感可言，唯一遗憾的是我偷偷查的茶道知识完全没派上用场。期间和诺林聊了聊日常，也没什么值得一说的话题。每当我说起防区的事情，就算是鸡毛蒜皮诺林都会转移话题，铁了心不打算告诉我任何情报。
所以大多都是在聊我这几天的经历。他时常表现的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我冒犯到他还是因为他如今被李雷赶到了远离前线的这里。
两个小时后，工程机器人将那台机甲的胸甲拆卸下来，我跟着诺林前往查看。胸甲原本被机甲的其它外装固定所以没怎么变形，在拆卸下来之后就完全变成了一块认不清原状的卷曲废铁。
胸口的能源晶核同样被拆卸，随着胸甲拆除露出占据整个胸腔小半边的能源转化炉。它是机甲的心脏，为整个机甲提供稳定的能源，所以也是机甲的弱点之一。不过转化炉在机甲量产时位置并不是固定的，这也是为了防止被敌方兵器定点破坏。
诺林拿出一块新的能量晶核安装在转化炉的接口上，尝试启动但毫无反应。随后只好用光脑对其进行进一步的数据检测。
他的光脑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我探头好奇问道：“怎么样？有得救吗？”
诺林摇了摇头，又马上点头。“所有的数据都是异常，看不出主要问题出在哪里。不过也有可能是动力传感器损坏导致的，所以没准还能救。”
转化炉同样需要动力传感器辅助运行。传感器是遍布机甲全身的微小集成电路，就像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神经细胞的神经元，由神经纤维和树突彼此连结。单一的传感器损坏并不会影响机甲的运行，但量变会引起质变。
“这不就又绕回来了吗？还是得解决传感器的问题吧?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诺林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诺林已经研究了好几个月，但一直毫无进展。所以你这段时间研究了个寂寞啊。
传感器因为数量多且构造精密，一般来说坏了也只能定时更换，根本不用想修好它。但能让机甲报废的程度，传感器损坏的数量至少上十万。还是那句话，换不如重新造一台。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纠结于想把它修好啊？”我好奇问道。
诺林没好气的反问我：“那我还能做些什么？这里除了这堆报废品，也完全没有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吧？”
"额，打发时间...原来如此。"
“不过也挺有趣就是了。平时没时间了解机甲构造相关的知识，这回可是有大把时间学习。”
诺林指挥工程机器人，准备把能源转化炉给拆卸下来。看得出来他兴趣盎然，甚至动手亲自帮忙拆卸，不过完全是在帮倒忙。工程机器人因他的存在发出悦耳警报，他只好悻悻的从机甲胸腔里爬了出来。
“学习知识，都这种时候了，也只有诺林大叔你能静得下心来吧。”
诺林嘿嘿一笑，一脸得意的感慨道：“那可不！都说学习是人这辈子都不能停下的事情，不过就现在来看只有我一个人做到了吧？嘿嘿，咱们队里的其它人，包括你，这几十年来肯定都已经懈怠了对不对？”
想想也能明白吧，几十年不停的征战，身心早已困倦，有空的时间大多用来宣泄负面情绪了。我自己我当然清楚，其它成员比起我更加如此。要说除了诺林唯一可能的例外应该是娜贝，她性格本来就火辣，负面情绪完全攒不起来根本不会影响学习，当然前提是她想学习。
不过，现在的我和以前可完全不一样。没准我会是第三个，如果我还算作是队伍成员的话。
“诺林大叔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我用7分崇敬3分调侃的语气问道。
“这个嘛...”诺林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大概是因为我心里有强大的信念支撑吧。你能明白吗，小子？信念，或者说信仰，必须守护的东西之类的。怎么说也好，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只要时刻提醒自己，人就会有不断向前的动力。嗯...不过说到学习，当然也要看习惯和兴趣。我因为从小没别人聪明，所以一直都用努力来弥补。所以在学习这方面，我既有长此以往的习惯，也有相当浓烈的兴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就是了。能明白吗明羽？就算我能做到并且告诉你怎么做到的，你也不一定能做得到我这样。所以是没得教啦！主要还是要靠个人的信念。”
“信念！”诺林拍了拍我的肩向墓地深处走去，“要自己慢慢体会哦。”
我目瞪口呆，“喂大叔！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这样一股脑说一大堆没营养的道理，完全就是在自作多情吧？还说我做不到，是有多瞧不起我啊？”
跟着诺林，我们在机甲墓地中随意走动。看不出诺林是要做什么，所以我直接问了出来。
“这里有你的爱宠吗？是准备找它给它扫墓？”
这样问换个人肯定不礼貌，但诺林据我所知并没有收藏机甲的爱好。
“转化炉还需要一段时间拆下来，我在找报废程度相对低一点的机甲。”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在这待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找了个遍吧？说起来为什么想要修好它们啊？真想学习找一架没报废的不是更省事？”报废了的连零件都不齐全。
诺林停在一架机甲前检测数据，“没报废的4区一架也没有，全都调到前线去了，现在大型战争兵器相当稀缺呢，哪里有给我研究的分。至于为什么想修好，想也明白吧？兵器稀缺，补给远远不够，如果能修好的话就能填补前线了。”
“你还真是敬业呢。”都被李雷丢到这里来养老了，还在为防区着想，我内心油然起敬。
“敬业是什么鬼啊？”诺林咧嘴一笑，“换个理解方式可能会好点。其实我是在证明自己还有上前线的价值。”
想做出点成绩，让李雷把自己调到前面防线上么。但如果是这种方式...
“没准真的修好了，李雷反而会让你一直待在这里和这些废品打交道吧？”
诺林好像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笑着调侃道：“那可说不准。没准是打起来的时候，上前线专门和刚报废的兵器打交道呢。”
有什么区别么，都是跟废品打交道啊。“您还真是幽默...”
我和诺林相视一笑，无可奈何。
这些废品不知道诺林找了有多少遍，所以一直到墓地的中心都没有收获。诺林的想法在我看来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以李雷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轻易让诺林上前线了。李雷刚愎自用，本就对同样精干的诺林充满敌意。为了保住这个代理队长的位置，他不会允许诺林有积累战功的机会。
经过一台又一台类型各异的战争兵器，它们几乎没有一架是完整的。有用的部件早已被取出来送往要塞的兵工厂重新加工使用。机甲残肢随意的堆在一起，锈迹和凹凸扭曲的形状使得这片墓地更添悲凉。悲凉的不只是这些兵器，还有曾经的卡泽防区保卫战，还有试图从中榨取剩余价值的诺林。
这里既有我一眼能认出的我方兵器，也有样子变形严重难以区分的残躯，还有敌方报废被遗留在战场的兵器被收集过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不是有新型战争兵器投入吗？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它们的遗骸呢。”
“啊！”诺林惊叫着拍了一下手，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呢！”
他用复杂不明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疾步朝着原路返回。“跟我来。带你看样东西。”
我跟上他，“什么东西？新型兵器吗？”
“嗯。你不提我差点忘记我还收藏了一架。”
额...收藏。诺林也开始有收藏兵器的习惯了么。
“只有一架？这里完全没找到新兵器的影子，是性能太好很少被打报废的原因？”
这里都是些大型的战争兵器，并没有我曾在列克里森那里看到的仿人型兵器。不过也有可能是体型太小，被毁的渣都不剩。
“性能确实很不错呢，卡泽能守下来完全靠它们。不过战损率同样很高，毕竟是实验机。但都被京...咳咳，都被敌人弄走了。”
“你刚刚是想说京哲溪吧？”我幽怨道。都说了一半还能刹住车，简直就像故意说个“京”字一样，真够离谱。
诺林尴尬一笑，“你要怎么猜是你的事情，但我不能让李雷抓住把柄。”
“好吧。”我还想问京哲溪弄走它们是不是想研究研究，但只能放弃了。
“跟你关系很大吧？”诺林一脸狂热，见我疑惑他解释道，“人型兵器啊！我上次登出时从库拉那里听说了哟！真是看不出来你有这能耐。”
“你上次登出是什么时候？”我记得我有向库拉解释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是在我解释之前发生的么。不过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换算起来有点费脑子我也懒得细究。
“那个人型兵器跟我关系不大，我只是优化了AI算法而已，功劳完全是兵器研发工作室的。”
诺林狐疑的看着我，“不可能吧？那种东西如果只是优化算法，顶多就跟你以前增幅战争兵器一样有个限度。那种东西完全是另一回事，说是弯道超车也太便宜了，和敌方新研发的兵器比较简直就是虫洞超车。”
弯道超车...我有印象，列克里森说过我方的兵器远远落后敌方，想要抗衡只能通过弯道超车。但虫洞超车，列克里森他们研发的兵器这么离谱嘛。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如果是列克里森给我展示的那种，肯定没诺林说的那么离谱，应该是其它人研发的兵器装载了经过算法优化的AI。
“你看了自然知道了。”诺林卖起了关子，“而且，没准你真能修好她呢。”
不，不用想也知道我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