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这节人体解剖实验课又要翘了吗? 」
「嗯—— 」
我蜷在裹成一团的被子里,用鼻腔发出了一声拖长音,姑且算是做了回应。
我叫季冷,南方某以生化为主打的211在读生。
虽说就读的专业在全国数一数二,就业率也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但我偏偏就是提不起兴趣。
大一精心制定的休学计划,以和父母爆发的激烈争吵画上了句号。在家庭和现实的双重压迫下,被迫孑然一身回到学校,有一搭没一搭地挥霍着平凡而无聊的日子。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
开学典礼上,校长宣布,为了贯彻落实大学精神,实现大学生自我的全面发展巴拉巴拉...
总而言之,药学部的学生本学期增开一门人体解剖生理学实验。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单纯的因为课余时间被压缩而感到不满。
...直到我亲身体验了一节课之后。
当我眼睁睁地看着戴着眼镜的御姐老师,巧笑嫣然地将毁髓针捅进蟾蜍的后脑;那一瞬的脑浆崩飞,摧枯拉朽般地击碎了我的心理防线。
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头晕目眩和腹中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我夺门而出,慌不择路地跑到卫生间,几乎在我狂奔到洗手台边的同时,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从下往上冲涌,腹部猛地收紧,"哇"的一声,腹中的食物一股脑地被吐出来。
...然后我足足蹲在坑上思考了三个小时的人生。
很显然,除了与日俱增的厌恶感(或者说不适),我什么也没思考出来。
总之,在那之后,我一节人体解剖生理学实验课也没去过;但不管怎样,脑浆四散崩飞的那一幕,无论如何我是忘不掉了。
「喂喂,你听见了没有啊?」
一道声音从对床传来,把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我说……」
对床的四眼仔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睛(我实在很不想这样形容一个御宅的眼睛)盯着我。
「你要是不去上课,晚点帮我拿个快递呗。」
「好,好——」
我极不情愿地答应着,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我睡醒了就去。」
「还有。」
四眼仔兀自在那喋喋不休。
「绝对不准私自打开那个快递,绝-对-不-准,明白没有? 」
「谁会对你的快递感兴趣啊喂! 」
我不耐烦地吼着。
「你是美少女吗?还是兽耳娘?哈? 」
四眼仔朝我挥了挥拳头。
「反正你记清楚就是了。 」
「砰——」关门声响起,我努力地想重新进入梦乡,可惜徒劳;反倒是那只可怜的青蛙不断地在我脑海里蹦来蹦去。
「嘛,算了... 」
我从床上爬起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未打理的头发四处纷飞,翘起的呆毛乍看之下宛若长了一只独角;胡渣也长出了一截,明明是十九岁正值青春的少年,不知怎的竟有了三四十岁颓废大叔的既视感。
为了避免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我粗略地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又拿起剃须刀在脸上胡乱地转了几下后,带上学生卡出门。
快递点的人很少。
也许是周一的原因吧,不管哪个院部哪个专业,周一早上的课表总会排的满满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颓废啊... 」
我伸出手,挡住有略刺眼的阳光,心里有些怅然。
除了宿舍的那张小床之外,不管身处哪里,只要仍在这所学校里面;总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哎...要是能换个世界生活就好了呢。 」
这样想着,却还是只能边苦笑边摇头。
毕竟...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还是先把快递拿了吧... 」
我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对着手中的快递码。
「我看看...51-4-5369...5369,有了!就是这个。 」
我费力地把快递从一堆乌七八糟的杂物里扒拉出来,累的气喘吁吁。
「嘛……看来平时还是有必要加强一些锻炼。 」
我这样想着。
回到宿舍,随手将快递丢到四眼仔的桌上,爬上床准备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
不知为何,四眼仔那神神秘秘的话语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明是严厉到不行的警告,但那些话语每重复一遍,打开快递的欲望就多了一分。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了。 」
我一边这么说服着自己,一边从桌上找了只铅笔把快递袋戳破。
袋子里是个精巧的白色盒子,和超市便利店卖的那种情人节巧克力有几分神似。
我拿起来摇了摇,内部似乎是被贴上了一层海绵,只「咚」「咚」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要想听出来具体是什么,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这个故事本该到此结束,如果我丢垃圾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包装袋里剩下的那张纸条的话。
那是一张红色的纸条,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这样写着。
「如果你再三确认自己已无法继续现在的生活,打开这个盒子将会是你最棒的选择。」
说实话,刚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我实在惊吓的不轻。
我实在难以理解像四眼仔那样的人对自己当下的生活有什么好不满的。
成绩常年居院部前三,校会发言的常客,学生会主席团成员,只大一一年就在某著名科学期刊上以主笔身份发表了数篇论文。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话,"现充"实在是不能再合适。
「妄自菲薄也稍微有点限度啊喂...」
我这样抱怨着,心中时隐时现的怨怼又加深了几分。
我又看向那个白色的盒子,几分钟前还平平无奇的盒子此时却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诱惑。
毕竟,如果在这所学校里举办一个「对自己生活有多么不满比赛」,我毫无疑问会夺得魁首。
...好吧,至少我个人这么认为。
我闭上眼,兀自纠结着生存还是毁灭的永恒命题。
我并不知道当初是什么因素促使哈姆雷特在这两者之间做出了抉择,但当我闭上眼,脑内浮现出蟾蜍脑浆崩飞画面的那一瞬,我就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手脚麻利地拆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按钮。
「嘛...就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这样想着,我按下了按钮。
按下之后,我的意识就逐渐模糊起来。
当时,我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能飞往另一个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