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在抽枝的未来

  当希望即将再一次破灭时。

  蓝色的光芒由沙拳中刺出,那个身影同时也破土而出,只是他的衣着已经变了样子,从白色薄衫已然变成一席黑衣。

  “她救我回来,可不是任由你杀的。”

  库帝斯庞大身躯感受到了压制,魔力的奔涌在身边形成力场扬尽沙土,两只手紧扣着将库帝斯全力抛出。

  “你这家伙不应该和老狼一起死了吗!?嘁,那就再死一次!”

  空翻落地的库帝斯表情狰狞扭曲,五官紧缩在一起咆哮着,沙拳透出紫色魔力朝凌浩挥去。

  “空铭上还沾着你的血,它说很喜欢。”

  废墟之中它在颤抖闪烁,三层法阵截断剑身,当芬里尔试图观测空铭动向时,高举的左手已经被剑柄刺穿,手背上的契约发出耀眼蓝光。

  空铭融化在上肉体,黑色的液体化作铁器层层叠缀咬死双臂,就像是为了刻意去迎合他的思想化作一对臂铠,盯着袭来库帝斯。

  【要用敌人的方式解决他,这也是你教我的。】

  凝聚的魔力在握紧拳头时消散,借着脚下法阵的助力再一次冲上前去,库帝斯摆好架势准备迎击,凌浩却突然消失在视野里。

  通过高位移动来到库帝斯毫无防备的背后,意识到这一点的库帝斯挥手抵挡,手臂被摁下已然是过肩抛摔的姿态。

  身壮如熊的库帝斯被搬起砸向地面,但正如芬里尔所了解的那样他绝不是单纯依靠蛮力坐上高位的。

  即便在被摔下的瞬间身体依然能够找准重心,单手撑地毫发无伤的落下。

  可这绝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决死沙盘内的沙盾被赋予不可触碰的结界,但他确实通过最原始的方法抓到自己。

  库帝斯看着眼前的沙盾,在不可视的盾上冒着与青年手甲上同样的袅袅白烟,也是在这时意识到那时候沙盾上裂纹的意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沙盾被化解了。

  那只左手就在眼前穿过沙盾抓住衣襟拉低身位,期待已久的上勾拳重锤下颚,顿时魔力冲刷着头颅。

  倘若不是库帝斯极高的肉体强度,这一拳恐怕已经将半张脸打烂。

  几乎是毫发无伤的库帝斯露出莫名的笑容,他很开心因为这一拳替他寻回理智,不至于在盛怒之下碾死眼前的猎人。

  这才对嘛,如果只是单方面虐杀的话,展开结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凌浩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那一拳上时,库帝斯的手已经握住他脆弱的头颅,不立刻杀掉可能是保留着对战士的尊重,又或是另有目的。

  “为了老狼,我也不可能就让你那么痛快的死。”

  裹上黄沙的手将凌浩的头狠狠撞在地上,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被轻易蹂躏,那副残破的身躯前所未有的坚挺,靠着力量挣脱库帝斯的钳制并将他推开,尚有余力甚至朝沙盾补上一拳。

  “如果你刚才一拳打爆我的脑袋一切就结束了,但你没有,现在你未必做得到。”

  凌浩放松身体揉动关节,在库帝斯试图聚起沙土时一拳打在手掌心,酥麻的痛感让他微皱眉头,聚集的魔力也从指尖溜走。

  “沙拳沙盾都是纯粹的魔法,只要不让外壳重塑你什么也不是。”

  “少他妈在这里得意忘形,趁现在还能耍耍嘴皮子,就多说几句。”

  库帝斯果断放弃沙铠挥拳直逼面门,重获力量后反应速度回归,单纯如白纸的挥拳完全可以躲开,但是没必要。

  回敬的对拳在两人之间形成空间塌缩,空间再次展开的波动将两人震开百米,同时奔向对方如疾风骤雨般挥拳,肉眼仅能捕捉到的只由蓝紫光点不断闪烁。

  两人的身形从贴近肉搏不断向四周延伸,持续不断地高速移动将光点拉长,犹如两道闪电在地面追逐彼此。

  不知何时这场本是绝对的力量碾压,竟变成了不分高下的互相牵制。

  在停下的半秒间隙仍不忘与对方十指相扣,以此来杜绝对方随时可能施放的速写魔法。

  库帝斯很尽兴,芬里尔可以感觉出来,他已经完全放下碍事的防御手段,粗重喘息颤抖的身体,他的野性在按捺几年后终于要再次从沙土中喷涌而出。

  但更值得他注意的事情,同时也是库帝斯所意识到的事情,眼前的猎人青年正以同样的方式站立着。

  魔族的战斗技巧绝对没有向外部流传过,绝对不是天生如此。

  而他的立态站姿已经和库帝斯如出一辙,神态表情也在变化,喘息的频率都在不断接近,紧接着就连备战姿态都已经是库帝斯的模样,远远望去已经看不出凌浩本身的影子,出现在库帝斯面前的是他自己。

  芬里尔发觉环境变得有些怪异,也见识过几次决死沙盘,但从不知道沙盘中会混有灰色雾气。

  正在观察四周情况时一片黑色羽毛落在肩头,沙盘内部是单独的空间怎么会有鸟的羽毛,引起注意将视线拉向天空,顿时瞳孔放大站立起身。

  数以千计的黑鸦正汇聚在沙盘之顶,可问题在于决死沙盘是独立空间,展开后会从土地上剥离,任何生命都无法观测察觉接触才对。

  可是渡鸦们落在穹顶向下俯视着,那双黑目刺眼且阴毒,零星黑渡鸦落在屋檐发出警告的叫声。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角落,灰雾正在慢慢聚拢,一双手正试图穿过沙盘墙壁,它的头颅被沙盘冲刷的不成形状,但仍旧是哀嚎着不断向内冲撞。

  看来是库帝斯释放的魔力过于旺盛,把空海市里遗存的怨灵怪物一股脑全引来了。

  可是能突破沙盘限制而显现的存在,究竟会是什么级别的恶魔,就连芬里尔也不敢去想象。

  渡鸦在不断侵入沙盘,墙壁的怪物也在挣扎着,再这样纠缠下去一旦暴露在这群家伙的视野里就算是冰棺都未必起作用,芬里尔明白在此时他一定要做出必然会激怒库帝斯的决断。

  在不断的战斗中,为了维持被化解的能力,库帝斯使出浑身解数,加之沙盘被渡鸦们突破蚕食,尚未以完整姿态降临的库帝斯根本没法维持魔力供给。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出现罕有的疲软状态,反而是不用顾虑任何事的凌浩占据优势。

  “我要把你们这些侵略者的皮扒下来,盛放那些因你们而死是战士的尸骨。”

  那猎人包裹手的臂铠再次生长,指端变得尖锐切锋利,穿破铁皮的弯曲骨刺有些格外扎眼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轰隆一声巨响四方冰棺将库帝斯笼罩,惊讶地回头望着本该来协助他的芬里尔,只见芬里尔挥动着手将冰棺闭合

  “芬里尔你先干什么?!那小子还活着!”

  “那些都不重要,库帝斯我们会再来的。”

  芬里尔凝望着地上的凌浩,转身迈进冰棺消失在虚空中。

  “别走,你这家伙!”

  看着他们进入冰棺准备撤离,调整好状态上前拦截却突然摔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家伙被带走。

  意识变得沉重不堪,不断的摸索着下肢,可原本在那的小腿消失了。

  没有痛觉也没有任何征兆,支着身体做起来看到关节处冒起白色烟雾,而那两只脚还停留在不远处,困惑不解的想要站起,可无论怎样都没办法做到。

  直到血泪滴下视线渐渐模糊,这时候才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被空铭包裹的手臂如同枯枝一样扭曲不断燃烧。

  “我……我这是怎么?我的眼睛没有了。”

  手指扣紧扒住空洞的眼眶,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涌出,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心上。

  感觉不到内脏的存在,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我的、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大姐、西斯!谁来救救我……”

  恐惧几乎夺走全部心智,只剩下对无尽黑暗的嘶吼,支撑着自己的手臂突然碎裂,身体前倾摔在地上,依靠着仅剩的躯干向前爬行。

  好像有光。

  就在能感受到的不远处,可身躯完全溃烂无法活动,就像蛆虫般朝着光源蠕动起来,最终低下摇摇欲坠的头颅。

  【真好啊……马上就能再见到你们了……】

  空气中腥臭与焦苦拧作一团,渡鸦们目睹着一切早早的等在那里,等待着他真正死去的那一刻,好来享受这场窥视已久的盛宴。

  而就在他身上的白烟散去只剩下一具空壳,她左手捧着一本黑皮书,右手提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黑暗中在渡鸦的簇拥下款款走来。

  就停在他面前,委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那堆腐尸抱起搂在怀里,露出怜爱羞涩的表情拥吻着已然枯萎的生命,她一言不发唇间却孕育着种子,为肥沃的土壤赋予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