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
云轻衣俏脸微红，一时间有些不敢看江岚的眼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站在原地无助的揪着衣角。
“好了，逗你的。”
江岚揉了揉云轻衣的脑袋，轻轻的笑了笑。
“我帮你是因为我们相识，又看不惯你那三叔的做法，可不是为了让你以身相许的。”
环顾四周，因为发现的早，朋来客栈并没有受到大火的波及。但江岚还想去安排后续对云家的处理，也不放心把云轻衣一个人留在这里休息。
“云姑娘，今夜你先随我去武府休息吧。等明天将此事处理妥善了，再决定是去是留。”
江岚从须弥戒里拿出了一件斗篷，套在了云轻衣的身上。毕竟云轻衣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现在身上还穿着贴身的睡衣。
这样出门可不行。
“嗯……听公子的。”
云轻衣跟在江岚的后面，走出客栈，她也看到了四周的惨像。有不少被大火烧伤的街坊邻居正在哀嚎着，云轻衣望过去，一对桃花眼中满是不忍。
别人不清楚，但云轻衣却是知道这场惨案是她三叔想对付她才会发生的。
错不在云轻衣，但看着这么多街坊邻居被连累，云轻衣还是十分愧疚。
“别想太多，这件事我会让云万里负责的，你在武府安心休息就好。”
江岚看出了云轻衣的内疚，轻声安慰道。只是他也清楚，以云轻衣的性子，就算再怎么说不在意，也不可能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
到了武府之后，云轻衣看不到那些惨状了，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只是在看到江岚刚回武府把她安顿好，就转身要出去的背影，云轻衣下意识的攥紧了小拳头。
若非是她，江岚也不会卷入这件事之中。若非是她，江岚也不会背负上这些因果。
云轻衣虽然不懂修行，但那位散仙的话她还是听明白了的。如果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会对江岚以后的修行路造成很大的麻烦。
本来云轻衣就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这会还给江岚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云轻衣觉得就算真以身相许，恐怕都会被嫌弃的吧……
毕竟江岚是仙人，以后注定要远离大武王朝，去往云端。
而她只是一个客栈的小掌柜，倒是有不少的家业，可这些世俗的东西，想来对仙人也没什么意义。
也是如此，云轻衣直到江岚离开，都没再提之前被散仙吓唬着说出以身相许的这件事来。
江岚很好，在云轻衣的眼中，江岚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不恃强凌弱，对待弱小的自己礼让有加。又有着侠义心肠，在中秋灯会遇到伤人的猛虎也敢于亮剑。
人长得又俊，又是仙门的核心弟子……
自己这个客栈老板的女儿，如何能配得上呢？
思绪很是纷乱，云轻衣捏着江岚给她披上的斗篷，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仙长大人，放火之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东街一个首饰铺的店员。之前欠了赌债，不知道躲到了哪。这次放火，可能也是为了报复债主……”
听着锦衣卫的报告，江岚眉头微皱。虽然查人身份查的很快，但这件事如果就这么定性，也太敷衍了一些。
“一个因为赌债就躲起来的人，会有这么大魄力？你看到那大火烧了多大，如果不是那位前辈出手，至少三条街都将化作火海。”
江岚微微眯眼，“这么大的事情，要的可不是一个‘可能’。”
查案的锦衣卫面露难色，他们也知道这事大得很。可他们只是办事的小旗官，哪里做得了主？
“你们下去吧，这里交由我来处理。”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锦衣卫千户服饰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之后，中年男子挥手遣散了一旁的锦衣卫，而后笑着迎向了江岚。
“江仙长，此事锦衣卫和巡捕房都会尽心调查，只是这大火来去无踪，查案子总得要时间是不？”
张振脸上笑着，心里却是直骂娘。他好不容易当上锦衣卫的千户，结果今年这破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还都是一旦处理不好，脑袋都得搬家的那种。
“张千户，之前让你办的事，似乎没往心里去啊。”
江岚负手而立，之前他就找过张振，让他帮忙照看着朋来客栈。这次若不是林涯提前给江岚通了信，云轻衣能不能获救还是两说。
再次见到张振，江岚自然有些怨气。
“江仙长哪里的话，自从得了您的命令之后，我就特意警告了云万里一番。还命令手下在朋来客栈周围巡逻，可这次的大火是从四面烧来，我们都是凡人，哪里反应的过来。”
江岚微微皱眉，张振的话也有道理。就连他都没想到云万里会派人纵火，身在客栈都没察觉到，就更别说别人了。
“我这次来，不是来怪罪你的。”
江岚摆了摆手，先给张振摆明立场，给张振吃了颗定心丸。
“万金商会在武华城做这么大，想必张千户对它很熟悉吧？”
“江仙长的意思是？”
张振身子一僵，虽然听到江岚过来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但真听到，张振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办。
万金商会可不只是一个云万里，这商会背后的牵扯不小。若是直接连根拔起，他张振之前收受贿赂的事情，第二天就得被呈到皇帝面前。
各方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以往万金商会也不会做的太明显，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云万里惹到了天剑武府，还是惹了江岚这么个年轻气盛的主，那结果如何，张振都不用想了。
“这次的纵火，是万金商会的云万里指使。”
江岚眯了眯眼，“不过这消息是我从云府周围的花草树木上得来的，你们查不到证据，也没法查。”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之后怎么处理万金商会以及云万里，你只要秉公执法就行。”
“对外就说是我无意间撞到了他们作奸犯科的场景，而后告知于你。过几年我就会去天剑门，万金商会背后的势力知道你是为我办事的，自然不敢动你。”
江岚看着张振，眼神之中有些严肃。
“这次的事情，应该不难办吧？若是觉得为难，我大可去找别人。想必天剑门未来剑子的身份，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来巴结的。”
“不难办、不难办。”
张振的额头惊出了一些冷汗，他听出来了，这是江岚铁了心要弄死云万里。找他办事，算是给他这个一起巡过城的同僚一点面子。
就如江岚所说，如果江岚真把这些事都摆明了说。
别说武华城的大小官员了，当朝皇帝听说了估计都能亲自过来把这事办妥当了。
仙门凌驾于凡世王朝之上，虽然大多不参与纷争，但如果真起了冲突，或者王朝遭了难，还是要依仗仙门。
天剑门剑子这个名头，让大武王朝的皇帝把宫里的公主全打包送过去给人家开后宫，皇帝都得乐的屁颠屁颠的。
好在天剑门是比较正派的仙门，至今还没出过这种荒唐事。而且张振看江岚这冷峻不凡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好女色的人。
“对了，云轻衣被武府看中，以后会留在天剑武府修炼。云轻衣名下的产业，还有云家的产业该如何处理……你看着办吧。”
江岚转身，临走之时又想起了什么，当即顿住了脚步。
“让你秉公处理，你就秉公处理。不要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也不能放跑任何一个有罪之人，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
张振目送着江岚离开，直到江岚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这才放松下来。哪怕是面对皇帝，张振都没觉得这么紧张过。
实在是地位差距太大，虽说仙门中人不可对凡人随意出手，否则会被惩戒。
可江岚要是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找个由头砍了，他又能找谁说理去？
仙家的规矩，更多还是依靠仙家的自觉，或者仙家本身的约束。而当一个仙人真想对凡人动手，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就说今天那个一挥手就收了大火的仙人，要是他想杀凡人，无声无息的放一把火，又有谁能知道？
站在原地，张振皱了皱眉，最后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云万里……我已经警告过你安分一点，你不听，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一脚把地上的尸体踢的翻了好几圈，张振拂袖而去，给自己的手下布置任务去了。
话分两头，江岚处理完了这边的事物之后，在回武府的路上也在思考着那位散仙老头的话。
一言一诺，皆是因果。
梦昭雪之前也和江岚说过，不能违背自己心中的道。
“师尊，所谓心魔，到底是什么？我听那位散仙前辈说，若是因果未了，就会成为日后修行路上的心魔。这心魔，具体是什么？”
自己想不通，就只能问师尊了。想来以梦昭雪的修为，应该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人有本心，而心魔，便是违背本心的存在。你做的违心事越多，你的心魔就会越多】
“违背本心，可本心……又是什么？”
【每个人的本心都不同，有人生来善良，怜悯苍生万物，让他去杀生，便是违背了本心。】
【有人生来嗜血好杀，让他去行医救人，也是违背了本心。】
【本心为何，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
江岚听了梦昭雪的解释，微微沉默了一会。
“也就是说，只要我做的事是我自己想做的，就不算违背本心？”
【是。是否你是想做的，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那……师尊。”
江岚的神色认真了几分，“可否将您真正的计划告知于我？”
“若您的计划成功，我现在身边的这些人，还有天剑武府，天剑门的人，他们会如何？”
这一次，换到梦昭雪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梦昭雪的声音才再度从江岚的心底响起。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徒儿，你可还记得大燕王朝的惨状？】
旧事重提，江岚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这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事情，江岚如何能够忘记？
“记得，山峦倾倒，大地龟裂，河水决堤，狂风不止。无数的妖魔从地底涌出，我们只能一味的逃，就算是当时的我，也无法伤到那些妖魔一丝一毫……”
【你可知道，大燕王朝为何会遭此一劫？】
“徒儿不知。”
【因为这天地已经失去了平衡，清与浊的失衡，让天地间的边界崩塌，浊世妖魔涌出……为师要做的，就是将这平衡恢复。】
“师尊的意思是，如果平衡恢复，那些妖魔就不会出现了么？”
【不，那些妖魔是杀不完的。】
“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妖魔会在固定的地方出现，而各大仙门会成为镇压妖魔的主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妖魔从裂缝中涌出，对仙人构不成威胁，但却让一个个凡世王朝因此遭受灭顶之灾】
【这下，徒儿明白若是为师计成，天剑门将会如何了吧？】
江岚沉默了，说到底，就是立场的分别。
梦昭雪认为应该留下固定的通道，让仙门来负责清缴妖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都堵上，然后让那些妖魔从裂缝里溢出来，给凡世造成损失。
而另一方，则是完全相反的做法。虽然现在这样会导致一些凡世王朝覆灭，但因为都是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对仙门本身影响很小。
这两方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看法不同。一方心怀苍生，一方则是为了仙门，都有各自的道理。
“徒儿明白了。”
江岚已经做好了选择，或者说，根本由不得他选择。现在的天地失衡，江岚本就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就算以后修为高了，江岚也觉得对抗妖魔应该是仙人的责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一些凡人顶在接触妖魔的第一线上。
知道了这些之后，江岚感觉自己的内心倒是坚定了许多。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梦昭雪和天剑门之类的高层修士的博弈，与现在的江岚关系不大。
就算之后事情成了，底层修士该怎么修炼还是怎么修炼。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对抗妖魔也是那些修为高的顶在前面，不会让底层修士去当炮灰，那没意义。
想通了之后，江岚不由得笑了笑。这么看来，之前刻意压抑的情感，似乎也没必要了。
心境一通，江岚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翻涌，竟是有了要突破的迹象。调息了好几次，江岚才把修为压制下来。
这不禁让江岚哭笑不得，别人都是修为跟不上经验，他倒好，经验没积累多少呢，修为蹭蹭的就往上涨，压都压不住。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岚嘀咕了一句，根本不知道他这句话在某些人耳中，是多么的欠打……